早在秀秀与安蕙说话之前,她已经有了意识,只双眼眼皮却犹如千钧之重,她卯足了劲儿也无法睁开。
待手足恢复了气力,便也将事情明白了大概。
“一对儿小贱蹄子,真以为躲过了今遭儿便可以安然无忧了,明儿有你们受的。”她目光闪烁,言辞间尽是得意之色,好似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秀秀不明所以,张口便要问为什么,却是身边的细细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未及回头便觉肩膀一沉,却是细细再次昏了过去。
“细细,你别吓我?”秀秀的声音当即便带了哭腔,眼泪挂在眉睫,盈盈欲泣。
见状,安蕙便乐了,冷嘲热讽道:“齐秀儿,你也甭忙活了,将才这小贱人怕是回光返照,这会儿子该是死透了,我劝你趁早将她裹了席子丢出去,免得沾染了晦气。”
闻言,秀秀顿时没了主意,呜咽几声,竟是扯开了嗓子哭嚎,当真有声嘶力竭,肝肠脆断。
缩在秀秀怀中的凌细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她不过是有些气血不稳,又对眼下的情势不甚了解,这才装晕以期躲开安蕙的审视。
无奈之余,她只好勉强睁开眼睛对秀秀虚弱地笑了笑,低声道:“我饿了。”
秀秀闻声,呆呆地看着她,忽而破涕为笑。
这一笑,便如梨花素雪,燕穿柳花,将那不甚美丽的面孔衬出了七分俏丽来,眉眼间的暖意与真情便似涓涓细流,由着那吧嗒吧嗒的眼泪淌入了凌细柳的心里。
她看着看着便觉眼圈儿发热,多久,有多久,没有人为她哭了。
秀秀急忙扶着她躺回狭小的木床上,手脚利索地为她盖上毡毯,又转身急匆匆地从地上的破罐子里模索了一阵儿,良久才模出一个有些发黑的馍馍,毫不犹豫地递给凌细柳,秀气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细细,你吃。”
秀秀等了半晌,仍不见凌细柳伸手去接,脸上顿时带上几分难言的羞怯,细声道:“细细,你将才醒来本不该吃这些的,可是可是……”她嗫嚅了半晌,却是忽而抬起头认真道:“你别担心,明早儿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你的伤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馍馍塞入凌细柳的手中,笑道:“我去给你倒些水,你赶快吃。”
凌细柳握着手中粗糙的看不出去本来颜色的馍馍,感受着盖在自己身上糙劣甚至有些扎人的劣质毡毯,鼻子突然一阵发酸,她快速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滚动,却始终不曾落下泪来。
“细细,水。”那温良带着几分软乳清甜的声音响在耳侧,便真如自己在意识混沌之初听到的那一声声犹如慈母的呼唤。
她缓缓抬起头来,冲着面前的瘦弱女孩微微一笑,张嘴大口咬在发黑的馍馍上,粗硬的口感险些将她的牙齿硌掉,然而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用力地咀嚼着,一边又咧开嘴笑道:“很好吃。”
闻言,秀秀眼泪又掉了下来,哭哭啼啼道:“细细尽瞎说,从前你还跟我说,这馍馍糙的堪比石头,一口下去,说话都漏风了。”
凌细柳顿时一噎,张嘴便猛烈地咳嗽起来,秀秀急忙站起来忙她顺气,一边儿又递过水来。
凌细柳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感觉好了些。放下茶碗,她握着馍馍继续默默啃了起来,她的心里很乱,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从醒来那一刻,她便发觉自己已然不是自己,此细细亦非彼细细。
短手短脚,干瘦如柴,身量尚不及盆架高,这哪里还是曾经身量高挑、养尊处优的临川公主。
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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