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说等事情过去了,您便将奴婢留在身边,日后做了二爷的填房……”她这话一说出口谈氏的脸都紫了,偏偏惠儿还一脸的恬淡笑意,似是她说的这些马上就要成真了一般。
“惠儿听您的话将莫姨娘孤身一人骗到了湖边,又听您的话装疯卖傻,接着又咬伤了浩哥儿……便是您使计让惠儿去了乡下别院奴婢也不曾怨恨您的,因为奴婢相信您一定会派人来接惠儿的。”直到现在惠儿都是一副娇弱无害的弱女子模样,蓦地,她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阴鸷表情,黑漆漆的眸子似两只黑洞,怨毒地盯着谈氏。
“可是您为什么要让马三儿来糟蹋奴婢,奴婢根本就不想做二爷的填房,您不用怕的!”惠儿说着一把抓住谈氏的手臂,力道大的惊人,谈氏挣了几下也没有挣开,只惊慌地大叫着。
“那时候奴婢是恨你的,但是奴婢没有想到,您竟是要杀了我!”惠儿的表情就像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她猛然上前一步掐住谈氏的脖子,凄厉的吼道:“你想知道被挂在山崖上的感觉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么?”
不等谈氏回答,惠儿蓦地从凌乱的发髻上抽出一根银钗,狠狠地朝着谈氏身上扎去,“那是因为我要报仇,我要替莫姨娘报仇,替小主子报仇,你怎么还不去死?”
谈氏被惠儿按在地上,锋利的银簪不住地扎在自己身上,偏偏每一处都不是要害,谈氏只能拼命地挣扎,口中大喊道:“救命救命!快帮我拉开这个疯子!”
下人们似乎也被这疯狂的一幕给惊到了,谈氏喊了半晌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便是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四小姐常笑亦远远的躲开了。
最后还是老太太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了下人们将两个人拉扯开。
谈氏被惠儿戳的疼了,被下人们扶起来的时候还嗷嗷直叫,发髻也乱在了一旁,样子看起来比惠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疯子疯子!快将疯子拖下去!”谈氏慌里慌张地跳开惠儿几步远,目光却不敢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老太太厉目瞥了眼谈氏,眸中闪过几分厌弃之色,“惠儿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惠儿可笑一声,仰首道:“奴婢可不就是证据吗?”她仍由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迹暴漏在日光下,原本一张清丽的脸蛋此刻憔悴的几乎没了人样儿。
“奴婢被关押在下人房时,看守的两个丫头偷偷将我的膳食拿去喂了狗,结果狗被毒死了。”惠儿抬起头,目光在凌细柳身上微微一滞。
纨素在昨日已将实情与她说出,她也清楚当初要她装疯的人不是谈氏,而是凌细柳。然而,对方却一股脑地将所有的罪恶都扣在看谈氏的身上。
老夫人叫了两个丫头审问,两个丫头哆哆嗦嗦地承认确有此事,两人甚至还指出了狗儿的埋葬之地。
周大夫验了狗身上的毒,没一会儿陈妈妈也回来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将一包粉末交到了周大夫手上,周夫人只问了问便确定此毒药正是害死狗儿的毒药。
老太太抬眼,锋利的目光直逼谈氏,“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谈氏被老太太一句话惊到,脑中轰的一声响,待瞧见老太太手中的药包,顿时明白事情缘由,“老夫人,惠儿疯了,她的话做不得数的,奴婢是被人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栽赃我。”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栽赃你?这毒药实实在在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确凿,你还要抵赖吗?”
谈氏一下变得无比惊悸,她竟是信口喊道:“是二夫人,一定是二夫人故意栽赃我。”
莫姨娘的死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二夫人受益最大,比较是平白无故得了个儿子,除掉了二爷身边的妾室。
凌细柳却是冷笑一声道:“但请姨娘告知,母亲究竟是如何陷害了你?”
“二夫人她……”谈氏正欲辩解,老太太却是冷喝一声道:“够了,你们真当我是个瞎的。”
谈氏顾不得老太太的指责,跪着爬到楚二爷脚边,凄声道:“二爷!奴婢没有杀害莫姨娘,更没有害她的孩子,您知道的,奴婢一直将巧茹当作亲妹妹看待的,奴婢又怎么会害她?”
谈氏哭的泪眼盈盈,一副娇弱无依的模样,楚二爷看的一阵心疼,忍不住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谈氏顺势便躲进了二爷怀里,又是一番哭诉。
见状,凌细柳朝惠儿使了个眼色。
“谈姨娘你难道忘记六年前你在清隐寺与莫姨娘说的话了?”惠儿突然出声,将躲在楚二爷怀里的谈氏吓了一跳。
谈氏心慌起来,身体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楚二爷自然也发觉了谈氏的异样,不免狐疑道:“你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姐妹间的体己话。”谈氏借着说话的空当从楚二爷的怀里钻了出来。
惠儿似笑非笑道:“既然谈姨娘不方便说,那么就由奴婢代劳。”她顿了顿道:“六年前老夫人带着府中女眷至清隐寺上香,谈姨娘与莫姨娘感情甚好,两人商议于寺后的一株梧桐树下结了金兰,认作至亲姐妹。那几日两人往来频繁,时常屏退左右说些体己话。有时甚至夜半抵足而眠,两人时常互赠送香囊钗环……”
惠儿说到这儿突然被一道儿尖细的声音打断:“香囊,孩子!”
众人也被这突兀的叫声吓了一跳,偏首望去却是廊檐下的红嘴鹦鹉,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众人。
别人听了是一头雾水,只有谢云怡和方嬷嬷陡然变了脸色,方嬷嬷更是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惠儿道:“莫非二夫人的孩子是因为那个香囊?”
惠儿面上带了一丝怨毒,点了点头道:“没错,由莫姨娘送出的香囊里面确实加了使妇人落胎的药物,香囊是莫姨娘亲手缝的,但里面的香料确实谈姨娘一点儿一点儿亲手塞入的。”
“二爷,您不要听她的。她是疯子她是故意陷害我的!”谈氏此时已慌了神,伸出手紧紧拽着楚二爷的袖子。
二爷紧紧皱着眉头,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妇人,“你这毒妇,亏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拿这些来回报我!”
谈氏又与二爷纠缠了一番,楚二爷便是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谈氏见状,便发了狠,她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惠儿喊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莫姨娘,六年前你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而已。”
六年前的事儿,她们做的那样缜密,除了她和莫姨娘再无一人知晓,可是为何惠儿会知道?
还有那人,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儿落下了把柄,她又怎么会被那人胁迫因而杀了莫姨娘。
惠儿唇线微扬,冷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这只鹦鹉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偷听我和巧茹的谈话!”谈氏这话甫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完了,那日她故意将莫姨娘骗至房中,说话间不免谈起了六年前的那档子事儿,没想到竟然被惠儿听见了。
谢云怡至此已明白了事情的梗概,当年她一直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念儿夭折伤心过度所致,哪里料到是有心人故意算计。若不是今日惠儿突然出现牵出了六年前的往事,她还要一辈子因为这个而自责。
楚二爷更是因为这件事儿记恨了谢云怡六年,毕竟那落下的孩子已是个成了形的男孩,是他楚允平的嫡长子。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楚二爷愧疚地看着谢云怡,然而对方却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过了头。
老夫人因这今日接二连三的闹剧已是身心俱疲,待知道了真相反倒是心里平静了许多,她看着严嬷嬷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她吗?”
严嬷嬷悄然抬眸,四下一阵梭巡,见自家儿子已被带到了人前,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叹道:“老奴确实是受了谈姨娘指使,这才做下了许多恶事……”
谈氏听了这番话,已是心如死灰,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精锐逼人,她蓦然勾起唇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朝着凌细柳所在的方向笑道:“是我大意了,不该不信她的话,小觑了你。可是,你真的赢了么?”
说罢这话谈氏猛然站起身,朝着廊柱撞去,她本就离廊柱极近,偏偏凌细柳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施展身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氏一头撞上朱红的廊柱。
整个院子里,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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