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出现在后宅?这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老太太说这些话已是为六小姐留足了面子,并未直言陶石偷盗楚府金银。
陶石茫然地看了一眼众人,在触上凌细柳安抚的目光后,他指了指依轩院廊檐下的红嘴儿鹦哥道:“这只鹦哥原是从小人手中辗转卖出,今日府上小厮在鸟市寻到小人说是鹦哥儿生了病不肯吃食,便着小人来府上一趟。小人刚行至贵府角门便觉后脑锐痛,醒来便在这里了。”
周大夫得了老夫人暗示立即上前查看了陶石后脑勺,果见一处凸起,便朝老夫人点了点头。
这时,冷瑞也开口道:“奴才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依轩院的院墙上,奴才将他拽下来的时候,他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也就是说,陶石脑后的瘀伤并不一定是被人打昏的,更有可能是他从墙头掉下来时摔晕的。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老太太亦是一头雾水,明知有人在说谎,可一时又拿不出证据来。
谢云怡见老太太迟迟不肯询问柳细细事情前因后果,忍不住便问道:“细细,将才在屋子里可有看到什么?”
凌细柳侧首瞧了一眼常欢,见对方脸色苍白,双手紧握,纵是面上故作镇定,眼神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慌乱紧张。
“母亲离开没多久,刘嬷嬷便传话说是二爷要见三少爷,细细没有多想,便让白鹭抱了弟弟去见父亲。”她声音渐低,隐隐透着自责之意,“都怪细细鲁莽,这才让歹人钻了空子。”
她话里话外,并未提及严嬷嬷及二小姐常欢,常欢的心亦是吊着,生怕她揭穿了自己。
一直在旁观望的瑶华突然开口道:“六妹妹可曾见到二姐?二姐便是与妹妹说话时被人伤着了。”
凌细柳闻言瞧了瑶华一眼,漆黑的眸子似能看入人心里去,瑶华不觉垂下眼睑,她的名声毁了,自然也就看不得别人好,更何况常欢见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她心里早就积了一腔恨意,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凄惨。
凌细柳张口欲语,这时候,陈妈妈却急匆匆地迈入依轩院,朝着几位主子福了福身,沉声道:“二爷身边的书童书墨死了。”
二爷一听,顿时惊道:“怎么回事儿?”
陈妈妈道:“老奴本是带人将二爷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厮询问一遍儿,却一直寻不到书墨人影,后来搜查屋舍时才发现他吊死在自个儿房中了。”
闻言,凌细柳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梭巡一圈儿,果然不见了那人身影。
出手可真够快的,凌细柳眯了眯眼,心道此事不能再拖了。她原本是想等着谈氏自乱阵脚,由她自己抖出事情始末。毕竟猫爪老鼠时,最享受的就是猎物在爪下垂死挣扎的过程。
老太太亦没了耐心,冷喝一声道:“来人,将这刁奴带下去,给我狠狠的打,直到她说出指使之人是谁?”
这厢鞭笞声刚起,那边丫头便喊道:“二小姐你怎么了?”
凌细柳抬眼望去果见二小姐常欢倒在了丫鬟婆子的怀中,她心中冷笑一声,常欢晕的真是时候。
凌细柳走了几步,上前抓住常欢的手,一脸紧张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她面上一派姐妹情深,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间捏着一根银针,狠狠地朝着常欢合谷穴扎去。
装晕的常欢身子哆嗦了一下,随即眼皮直颤,疼的全身僵直,只得勾紧了脚趾头拼命地忍着。凌细柳见状更是不见手软,一边口中已带了哭腔,“二姐,你可别吓妹妹啊……”
原本她就不打算将常欢怎么着,即便她将常欢的证词推翻了也不能将她怎么着,反倒使自个儿落了个刻薄寡恩,嫉恨姐妹的恶名。
她怒的是常欢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别人不知,她确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早在严嬷嬷进屋时她已察觉处异样,故意装作被其打晕,待听到耳畔常欢吩咐严嬷嬷掐死三少爷,将自己发卖给牙婆子的话语,她便攒了一口恶气,非得找机会好好整整这丫头。
常欢也是真能忍,凌细柳扎的几个穴位皆是人身体最为敏感,肌肤最为稚女敕,疼痛感自然也就十分强烈,偏偏这丫头忍着愣是没吭一声。
待周大夫看过二小姐并无大碍后,便由着丫鬟婆子将她抬了出去。临走时,常欢听到耳畔严嬷嬷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依轩院内安安静静,只听得板子拍在身体的声音,以及严嬷嬷渐渐低下去的哭声。
这时,老太太冷笑一声道:“去将罗松叫来,严嬷嬷若是不行了便由她儿子代她受过。”
原本奄奄一息的严嬷嬷,登时一惊,从长凳下翻滚在地,“老夫人奴才犯的错奴才认,可松儿没错,您不能这么对他。”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老太太发起狠来,是任何人都拦不住的。
说话间老夫人身旁的丫头已将罗松叫了过来,几个小厮一把将他捉住扭送到严嬷嬷原先趴着的长凳,不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板子便霹雳巴拉地落了下来。
没几下衣裤上已渗出血痕来,严嬷嬷硬撑着一口气儿爬到老太太脚边儿,吐着血沫子艰难地说道:“求老夫人饶我儿一命,奴才什么都说。”
老太太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陈妈妈会意,立即吩咐了执杖的奴才停手。
严嬷嬷张口说道:“奴才都是受了……”
“哎呦!”楚二爷痛呼一声跌倒在地,恰好与老太太成三角之势将严嬷嬷挡在了人群内。
楚二爷一边儿捂着**一边儿怒骂道:“狗奴才,你是活腻了!”
“奴才该死!奴才也不知怎地突然小腿被什么击了一下。”扶着二爷的小厮连忙将二爷扶起来,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小腿一麻,使了重心,连带着将楚二爷也推倒在地。
隐在人群中的凌细柳低眉顺眼,拢着衣袖将自己藏在了阴影之中,眼梢却朝着严嬷嬷后面的一处花木瞄了瞄。
掩在阴影下的双眸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想要杀人灭口没有那么容易!
小厮的一句话别人不觉得什么,反倒是严嬷嬷刹那变了脸色,她瑟缩着身子将自己更深地藏在了老夫人投注的阴影下。
“老夫人奴才做这一切都是受了……二夫人的指使。”严嬷嬷说罢像是怕极了,偷偷瞄了二夫人一眼,立即躲在老夫人脚边儿。
白芷听了这话,最先骂了出来:“你胡说,夫人何时指使你做那样的事儿?”
凌细柳陡然一惊,她抬眼朝着花树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沉冷如冰,她竟是大意了,原来那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严嬷嬷,反倒是被忽略在外院的罗松。
听了严嬷嬷的话,谢云怡的脸色亦是变了几变,她看了看严嬷嬷,却不曾说出一个字。
凌细柳在袖中捏紧了拳头,谢云怡自舌头受伤后便很少在人前说话,此时被严嬷嬷这般诬陷,她竟是不肯开口为自己辩白一句。
凌细柳在刘嬷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一脸惊讶但并未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说是送往别院的丫头惠儿求见,老太太原本不欲见她,但报信的人言辞闪躲,甚至于神情也透着几分古怪。
老太太想了想便由下人带进来了。
惠儿甫一出现,谈氏便惊到了,今日之事全不在她计划之中,每每在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之时来了个大反转,便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接下来将是一场事关生死的硬仗。
夕阳中,惠儿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衫,蓬头垢面地扑倒在老夫人脚下,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求老夫人为奴婢做主!”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惠儿露在外面的肌肤分明布满青紫,眼见着是被人糟蹋了。惠儿虽不是家生子,但也在楚府待了十数年,老太太见了此等情形,亦是惊骇不已。
“老太太容禀,惠儿自知罪不可恕,但天理昭昭,恶人尚逍遥在世,奴婢何以有脸去见地下的主子!”惠儿说着转了身朝着谢云怡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哭道:“小主子,都是奴婢误信谗言害得姨娘惨死,奴婢罪该万死!”
做完这一切,惠儿从地上站起来,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目光再人群中一阵寻索,最后落在了谈氏身上。她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笑意,一步步朝着谈氏走去。
“谈姨娘,你不认得我了吗?你这是要去哪里?”惠儿的脸上亦是青紫交加,她一边笑着一边步步紧逼着谈氏。
“您不是等事情过去了,您便将奴婢留在身边,日后做了二爷的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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