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内,轻蒹葭除了进宫同陶无瑕一起学习送嫁娘的礼仪,还有就是陪伴她刚刚结识的大哥游遍天都的每个大街小巷,郊外的青山秀水。
天都难圆湖的岸边,轻蒹葭带着朝灡,同孛儿帖赤那三人正在游湖。
“青弟,大哥明日就要启程回国了。这一别,不是何日相见。”孛儿帖赤那突然说道,声音有些沉闷。虽然才刚刚结识了半个月,但他真的很喜欢,很舍不得这个有意思的安达。
轻蒹葭一顿,也好,过两天她也要送公主和亲远去西陵,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告别。没想到他竟先一步开口,要回蒙国了。
“大哥说哪里话,咱们已经是兄弟了。正所谓:何时想念,何时再见。若我想念大哥了,就去蒙国看望大哥。大哥要是想念天都的美人醇酒,也可以来找小弟呀!”
洒月兑的笑容看的孛儿帖赤那心中一阵感慨,“青弟说的好,大丈夫不该婆婆妈妈的。那好,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轻蒹葭也有些舍不得他,便一口应允。
走在后面的朝灡和哈喇巴尔斯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闷闷地都不说话。
一旁的布日古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呀!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算。咱们草原上的汉子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朝灡羞红了脸,这半个月来的相处,巴尔思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人。她是喜欢巴尔思,可是她不能离开主子。
哈喇巴尔斯搓了搓手,第一次喜欢上姑娘家,竟是个别国的女子,着实难办呀!他红着脸,呐呐的说道:“朝灡,我…我…我喜欢你,你怎么办?”哈喇巴尔斯紧张的大喊了出来。
“什么怎么办?我才不要离开我家主子,在草原上找个好女子,好好过日子吧!”朝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笨蛋!朝灡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轻蒹葭,没有别人。再喜欢巴尔思,他也不可能超越轻蒹葭在她心中的位置。如果要巴尔思为了她留在天都,巴尔思肯定也是不肯的。
“你要是喜欢巴尔思,就跟我们回蒙国。你家主子不会拦着的,她那天说了,你的事情由你自己做主。”布日古德认为朝灡是害怕轻蒹葭怪罪,于是将那天轻蒹葭承诺的话,说了出来。
朝灡白了他一眼,“我家主子在我跟她的时候早就跟我说过了,不用你再说一遍了。再说了,为什么是我跟你们回蒙国?巴尔思不能为了我留在天都吗?”朝灡长时间的跟着轻蒹葭,思想被轻蒹葭教育的相当进步。
“你是女子,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布日古德不服的说道。
朝灡冷笑了一下,“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该被男子呼来喝去。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那我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们野蛮的蒙国人。”
“朝灡!放肆!你和巴尔思是私事,怎么能牵扯到国家之间!过分了!道歉!”轻蒹葭训斥道,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很容易就会变成侮辱国际友人的国际纠纷。
朝灡委屈的扁扁嘴,红着眼眶对巴尔思和布日古德说:“对不起,朝灡不懂规矩,请见谅!”
朝灡的道歉让孛儿帖赤那心中一怔,好谨慎的张青,好灵巧的朝灡。一介贫民都懂得一句无心的话,都有可能在这个敏感时期引起两国的战争。
哈喇巴尔斯和布日古德本就没有生气,谁知主子的安达竟然训斥了朝灡,还让朝灡道歉,倒弄得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小的们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全怪朝灡。”布日古德看着朝灡发红的眼眶也心有不忍。相处了这许多日,布日古德早就将朝灡当成了自己的妹子,更可况哈喇巴尔斯又这么喜欢她。
“是呀!青弟,别责怪朝灡了。咱们找个地方畅饮一番,明日为兄就要离开啦!”孛儿帖赤那揽住轻蒹葭的肩头,依依不舍的说道。
轻蒹葭点点头,“好。就依大哥,咱们痛饮一场。”转过头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朝灡问道,“知道哪儿错了吗?”
朝灡抬起头,“奴婢知道。”朝灡知道轻蒹葭说她是因为她乱说话,她牵扯了蒙国。幸好没有蒙国密探,不然蒙国人足可以用流沙百姓蓄意侮辱、嘲讽蒙国作为借口,向流沙开战。
“知道就好,以后小心。”轻蒹葭看朝灡的样子就知道她明白了。
一行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热闹气氛,找了酒楼坐下,杯酒尽欢,少年轻狂。
转天一大早,轻蒹葭的酒劲儿还没醒,宫里就来人催了。
朝灡服侍着轻蒹葭梳洗更衣,连早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的进宫了。
“我的贵妃娘娘,我的亲姐姐,您这一大早的,是要干什么呀!”暖玉阁的暖阁中,轻蒹葭斜倚在软榻的美人靠上,一边喝着茯苓贝梨羹,一边朝陶无瑕抱怨着。
陶无瑕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瞄了她一眼,嗤的一笑,“你昨晚又出去鬼混了?看来老七是管不住你呀!”她和轻蒹葭都心有所属,所以并没有敌意,也没有嫌隙。陶无瑕一直认为轻蒹葭错认她和欧阳昊是一对,而欧阳昊又说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如果硬要说她对轻蒹葭有何感想,那就是佩服!她可是到死都没有这种敢将整个皇室玩弄于鼓掌的气魄。
“恩,喝酒喝到半夜。感觉刚刚睡下,就被贵妃娘娘的人吵醒了。”轻蒹葭继续抱怨。
“知道你玩得疯,不是给睿王妃您准备了茯苓贝梨羹么!下午茶咱们吃燕窝糕,怎么样?”陶无瑕知道这丫头爱吃。
“燕窝?王府有的是,极品血燕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轻蒹葭机灵的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
看她调皮的样子,陶无瑕大笑出声,“我这里只有极品血燕,你想吃普通的都没有。”跟她在一起,自己好像回到了还是待字闺中的时候,那么的无忧无虑。
轻蒹葭面露为难,好像颇为勉强的点点头,“那就吃吧!多做点,少了怕不够!”
“呵呵……你这鬼丫头!”陶无瑕被她逗得笑个不停,沁出眼泪,谁也没注意到站在暖阁外面的欧阳廷等人。
欧阳廷下了早朝之后带同欧阳残、欧阳慊、欧阳昊、韩雷、赵广、丁凤年、和卫沣溟几人一起到暖玉阁,准备一边君臣一同用膳,一边商量今天的晚上宴请的蒙国太子的事情。
刚到了暖玉阁的外间,欧阳廷等人就看见朝灡和陶无瑕的贴身侍女琇滟站在暖阁的珠帘前面窃笑不已。
笑到半截的朝灡和琇滟突然发现皇上驾到了,急急忙忙的跪下,就要请安。欧阳廷连忙摆手,“睿王妃来了?”他轻声的问道。
“是。”琇滟小声的回话。
欧阳廷刚要问话,就听见里面传出陶无瑕爽朗的笑声,他有多久没听到陶无瑕这样没有任何修饰的笑声了,站在欧阳廷身后的几人也均是一愣。
几人跟着欧阳廷隔着珠帘望去,软榻上云鬓微乱的容华贵妃,支起一只胳膊,半坐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妖艳动人。斜靠在软榻上的睿王妃,微闭双眸,慢慢的享用着碗中的美味,一脸的惬意舒适,自有一股清冷的慵懒。
“贵妃娘娘,您要注意仪态。再笑下去,不但会多长皱纹,小心你的下巴!”轻蒹葭恶毒的嘲讽着。
陶无瑕杏眼圆睁,佯怒道:“堂堂睿王妃,到我暖玉阁混吃混喝,吃了我多少的极品血燕,脸皮厚的像城墙。”
“陶无瑕,你够喽!”轻蒹葭突然站到软榻上,警告道。
“想开战?我怕你呀?”陶无瑕也站了起来,拿起手中的美人靠朝轻蒹葭砸去。
轻蒹葭轻松的闪过,“女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进攻!”轻蒹葭一边喊着口号,一边两手各抄起一个美人靠,纷纷砸了过去。
两个人完全闹疯了,叫着,笑着,闹着,跳着。
外面的人完全看傻眼了,一国贵妃和皇子妃竟然像两个孩子一样,疯闹成这样。
欧阳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余的人也跟着低笑出声。
听到笑声的两人停下了动作,向外看去,才发现珠帘外面站着欧阳廷等人。
轻蒹葭倒还算镇定,朝他们礼貌的笑笑,“什么时候来的?父皇也偷看,真不厚道。”
欧阳廷踱步走了进来,其余跟着走了进来,“朕不厚道?是你们玩得太疯了吧!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
“皇上,臣妾…臣妾……”脸红透了的陶无瑕紧张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居然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还有臣工在。丢死人了。
欧阳廷上前,温柔的笑道:“先去整理一下吧!”
“是。”陶无瑕沉身施礼告退。沉身中她偷偷地看到了欧阳慊的眼里和嘴角竟然都有着温柔的笑意,心中升腾起丝丝的甜蜜。
“父皇盛安!太子千岁!贤王万福!”轻蒹葭上前见礼。
“免了免了,你也去收拾收拾!”欧阳廷看轻蒹葭的头发也乱了,连忙摆手。
“哦!”轻蒹葭笑着点点头。
整理好的两人重新出来见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拉着陶无瑕在身旁坐下,转头看着刚要给欧阳残上前见礼的轻蒹葭说道:“自家人,不用了!葭儿坐吧!”
“谢父皇!”轻蒹葭盯着欧阳残的眼睛笑着,欧阳残也有了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好心情。
走到欧阳昊的身边坐下,轻蒹葭朝对面的欧阳慊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欧阳慊也是满眼的笑意。
轻蒹葭觉得自己可算是谍中谍之无间道,而且还是最厉害的那种,以感情取胜,通杀。
“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华胜戴歪了!”欧阳昊一边没好气的数落着,一边细心的帮轻蒹葭摆正覆在额头的蝴蝶华胜和双螺髻两旁的仙鹤祥云步摇。
“好了吗?”轻蒹葭站着眼睛问道。
“好了。”欧阳昊满意的点点头。
“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朕都不知道。”欧阳廷看得出欧阳昊的心里是装着轻蒹葭的,对她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的。
太师赵广捋着长长的胡须,含笑点头,“皇上所言甚是。睿王跟睿王妃真是恩爱非常。”
威武侯丁凤年叹了口气,“要是老臣家的那个丫头有睿王妃的一半本事就好喽!”他同欧阳廷曾是一起打过江山的老臣,自然说话没有太大顾及,“老臣家的那个丫头,除了会舞刀弄剑,别的什么也不会。她要是能像睿王妃说出‘遣妾一身安社稷,安知何处用将军’这样的话,老臣死也瞑目了。”
“培德,说的是哪里话?依朕看,能上得马背打仗的女子更是不俗。不过不是朕偏心,葭儿此等文武兼备,才貌双全的奇女子,除了当初的丞相夫人,无人能及。”欧阳廷唤着丁凤年的字说道。
“呵呵,是呀!佳琪到现在还不死心的教宓丫头练武,东琡,当初咱们还说要做亲家的。”丁凤年瞅着赵广笑个不停。
赵广也笑了起来,“是呀是呀!谁知都是独生女。”
“呵呵!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欧阳廷看着与自己曾经出生入死过的两位老臣,心中不禁唏嘘。
见他眼中一片唏嘘,陶无瑕看了看轻蒹葭头上的步摇和华胜说道,“皇上,您看睿王多能葭儿!葭儿头上戴的那个是用东海夜明珠的碎片点在极品的珊瑚枝上的华胜和步摇,臣妾不依,您都不疼瑕儿了。”
欧阳廷看看,确属极品。他看着欧阳昊,佯怒道:“你小子,真舍得给媳妇儿花银子。回头送套更好的到暖玉阁,不然罚奉。”
欧阳昊知道欧阳廷是开玩笑,便笑着回禀道:“父皇明鉴,这套点夜明珠片珊瑚枝是儿臣赔给臣妻的。”
“此话怎讲?”欧阳廷不解的问道,他怎么没听过这个事情。
欧阳昊看了眼欧阳廷,“去兰州治理潮汛期间遇到了蝗灾和地震,臣妻将皇上御赐的百宝步摇捐了出去,给兰州、巽州等附近几个州县的百姓换取了粮食和衣物,剩下的钱财帮他们重建了家园,修理了堤坝。臣心中万分愧疚,所以回天都后赔了臣妻一套头饰。”
“葭儿,那个步摇可是价值连城呀!你可知它能买下几座城池都绰绰有余,就这么眼也不眨的捐了,真是舍得呀!”陶无瑕佩服死轻蒹葭了,太有气魄了,价值连城的步摇,说捐就捐了。
轻蒹葭俏皮的笑笑,“是没眨眼,失眠了一个晚上,一直睁着眼,内心挣扎呢!”她的话惹得在做之人笑声连连,她又接着说道,“不过,再贵重不如人命重。一支步摇救得千万百姓,超值了。”
在座之人忽地笑不出来了,原来这就是她挥金如土的真正原因。
“如果流沙的每个王孙贵胄和朝中高官都是此种想法,那我流沙何愁不能强国,何惧屈居人下。”欧阳廷的感慨令赵广和丁凤年不住的点头,他们没想到,这位睿王妃比传说中更加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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