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女乃女乃转身步出商店门外之际,背影后面,支书老婆很是不屑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嘟哝了一句:“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大过节的还来赊帐…”
“妈,你又说脏话了…”双胞胎的另一个显得很文静秀气的马晓雨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就是,妈,你得改改你这脾气…”马晓晴一边附合着姐姐的话,“行了行了,这还成老娘的不是了?你俩个白眼狼崽子都给我后面做饭去…”支书夫人有点儿暴跳如雷。
一对姐妹花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闷声向后面走去。
这时候,门口跳将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大牛,你们建筑工地今儿也放假过节?”支书老婆在转瞬之间换了一幅笑脸,她的眼神望着大牛铁塔般的魁梧身材,肆无忌惮地流露着一种轻佻和暖昧。
正往后面走的一对姐妹花也突地折身而返,一边一个上前拉着大牛的胳膊异口同声地喊着:“大牛哥!大牛哥!”
在饮马湖村,大牛是绝对是最憨实的村民,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憨实,28岁的大龄青年还没有对像,至今保持着绝对的处男之身。憨实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傻嘛,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个傻瓜?!但也因为他憨实,村里的人们都非常‘喜欢’他。
饮马湖村无论谁家要盖房砌墙或者有粗活重活,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大牛,找大牛都不用工钱,也不用酒钱,活干完了做顿像样的饭菜管饱他就行,这年头这样的活雷锋那可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啊。
然而,人家大牛却也是饮马湖村活得最舒心的人,若干年来,没有任何人看到大牛苦闷过发愁过,大牛永远都是一幅乐哈哈的样子。
这会儿,被村支书家的两个虽非天姿国色但也堪称美人胚子的拉扯着,正当壮年的大牛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装着咳了两声,看似随意的月兑开了两面夹击,上前几步冲着正对两个女儿的举动有些醋意的支书老婆一乐:“三婶,我老远看见马女乃女乃从这儿空着手出去的,我有点纳闷,这事儿怪了,她家今天可是来了客人的,又是八月十五,没理由不买点啥东西的….”
“哼,就她那个穷家,能有什么贵客?不是来找他孙子算帐的就不错了…”支书老婆不屑地说道。
“三婶,我估模着是你没赊给马女乃女乃帐吧?唉,这回你真不该,他家真来了客人,而且还真算得上贵客….”大牛不急不徐地说着。
“拉倒吧,就算是镇长来了她家,老娘也不赊给她,再说了,镇上要来只能来俺家…”支书老婆的话音里带着一种极其张扬的优越感。
“嘿嘿,那是那是…不过,他们家来的这位客人,也许明天比镇长的官还大得多,三婶,你肯定听说过叶浩这个学生吧?”大牛乐依旧哈哈地,不愠不火。
“什么?叶浩来了?”没等支书老婆反应过来,那对姐妹花已经跳了起来,眼里双双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就像是闻听到自已的偶像要跟自已见面一样一样的。
这里得提一下,马晓雨马晓晴这对双胞胎姐妹也是正读七年级,跟叶浩和马无疆同级而不同班。但不同班的那点儿距离更产生了她们对叶浩的那种仰望的美感,那种美感已经接近甚至超越了她们对偶像周杰伦的渴慕,只是,这么些年来,她们也只有在学校里远远地望几眼叶浩的份儿,压根儿没机会靠近,更别说是其他怀春之想了。
而几个月前叶浩来饮马湖村的时候,这对姐妹恰好去姑姑家探亲去了,错过了可以近距离接触叶浩的机会,为此,她们在次日回来后曾经跟当支书的爹大闹了一场,搞得支书那一整天都抓着头皮莫名其妙。
谁会想到,叶浩又来了。这个消息怎不能让这对姐妹花喜出望外而欢快有加?!
而对叶浩,支书老婆又岂能不知?别说是她,就连外面打扑克牌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停下了手里的出牌,开始议论纷纷地揣模叶浩与马无疆的扑朔迷离的关系。
这会儿,支书老婆的脸上很是阴晴不定,不可否认,她心里很是有些后悔的,不过,她总是一个精明的女人,而且相当善于见风使舵。心念急转之下,她便作了决定:“雨儿晴儿,你看你们同学到了咱村,你爹又是支书,从哪方面讲咱们家都该表示欢迎一下…来,这个,还有这个,你们先拎过去陪同学说说话,妈这就打电话,让你二大爷的饭店送几样菜去…”
这会儿也不用称了,支书老婆捡着个大皮红的苹果就往方便袋里装。而大牛不慌不忙地往兜里揣了两个苹果,然后又抻手拿了一个用袖子擦了擦‘咔嚓咔嚓’啃着笑哈哈地自顾自出去了。
同是在傍晚时分,马无疆正在青宫镇的商业区漫无目的晃荡着。
自七年级开学这两个多月来,马无疆没有安心上过一堂课。表面上,他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每天坐在叶浩旁边似是聚精会神地听讲,实际上,他是人在曹营心在汉,那思想无时无刻不都在想赚钱的事儿。
他和叶浩所面临的困境,是必须要尽快有个解决的办法的,否则,很快就会坐吃山空,搞不好两人都得辍学回家。作为兄弟,作为比叶浩大那么一点儿的当哥的,他马无疆自认为应该担当起这个改变现状的使命和义务。
但问题是,他即不能逃学去工地上做小工,也没其他赚钱的门路和能力。
怎么办?怎么办?马无疆一边晃荡着一边问自已,他从上午十点开始就这样围着青宫镇晃悠,仅仅在商业街上就至少走了十个来回了。
大街上,人人都挂着节日的喜庆笑容,家家都在忙着准备丰盛的晚宴,相比之下,马无疆更显得形单影只。
眼瞅着斜阳渐远暮色四合,马无疆的步子愈加沉重。
突地想到女乃女乃还在家里等着他吃团圆饭呢,马无疆停住脚步失神地摇了摇头,放弃了思虑,决定叫上叶浩回饮马湖过中秋夜。恰好,此时立脚之地距叶浩家不远,于是,步子一转就抄近路拐进了一条便捷的小巷。
孰料,叶浩竟不在家,清冷的门外只有那幅历经风雨的对联在褪色的岁月里顽强地挣扎着最后的一丝淡墨。马无疆皱了皱眉,稍作思忖便回身举步,徒步向着十里开外的饮马湖村行去。
一边走一边用眼光四处搜索着路边的店铺,马无疆插在口袋里的右手轻轻捻着一张十元小钞,这是他身上唯一的钱根。他要找一家商店买一种手工制作的五仁月饼,因为女乃女乃只爱吃这种月饼,他自然知道,女乃女乃在家里肯定是为中秋节买了月饼的,但女乃女乃买的,只是他马无疆爱吃的豆沙馅的,女乃女乃不会舍得给她自已买五仁馅的。
在走过一条不长的街市却没买到五仁月饼之后,马无疆有点急了,快出镇的他又掉过头来往镇中匆忙奔去。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这种行为,只要想得到的事他就一定要做得到,让他空着手回家任女乃女乃慈爱地看着他自顾自地啃食豆沙馅的月饼过这个中秋节,他是宁愿不回去的。
当然,这会儿他并不知道,叶浩似乎很有默契地给他们家买去了两斤五仁月饼。
还好,在快接近镇中心区的一处商店,马无疆买到了月饼,很是开心地笑着走将出来,看了看天色已晚,甩开步子便跑起来。
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依在女乃女乃怀里看一轮明月当空照的安宁,绝然想像不到,他差一点儿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