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一瞬间。
大家只是看到一个苹里飞速射向了华哥,而华哥没有闪避抖手就抓住了这个苹果。时间停滞了仅仅三秒钟,华哥在半空里握着苹果的手微微一抖,那苹果就向下自由落体掉在了桌面上。
这会儿,大伙儿可算是看明白了,华哥的那只手上钉着一片柳叶形的手术刀片,那约两寸长的刀片不仅钉在手心,而且恰到好处地穿过去,前后露出的刀锋长度对等。
而到了这一刻,大家也都看到了鸡皮咽喉处那不深不浅恰如其分的刀口。
“告诉我,谁能快过我的刀?”叶浩沉声问道,他的右手又捉起面前的折叠手术刀,几个手指拈动着玩出一朵漂亮的刀花。
华哥忍着手心传来的剧痛,轻轻一摆手,其他人都收起了刀具,虽然他们的刀又长又亮,但谁都清楚,相对于那把小小的手术刀而言,他们手里握着的只是一块烂铁而已。
“这位兄弟,我华子自认不是对手,你说你的来意吧”华哥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自是知道人家没有直接将自已废掉那肯定是有要求的。
叶浩潇洒地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子沉声说道:“我为我的徒儿马无疆而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跟他谈,我只讲一点:他在青宫镇上如果掉一根毫毛,我就让你们掉一颗脑袋!”
话音刚落,叶浩正好走到华哥面前,陡然一分手里的小刀,华哥压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眉梢一紧,眼睫手上就落下了片片细碎。不用照镜子,华哥都清楚,自已的眉毛被人剃光了。
一道黯淡的红光穿窗而出,整个包厢里只剩下所有人的惊楞。
女服务员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华哥面前:“华哥,你的手….”
“滚!”华哥很不耐烦地一推,又把服务员推倒在了地上。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华哥一摆手,大家又各就各位,鸡皮弄了块布把脖子系上,服务员也站了起来,另一个大汉却打开了门。张少强急急地冲了进来:“华哥,那个马无疆来了…”
华哥低着头,他自然不想让张少强看到他眉毛光光的样子,淡淡地一摆手:“强子,你去告诉他,那店由他去收费了,还有告诉你的人,以后谁也不能动他,他要是掉了一根毫毛,老子就让你们掉脑袋!”
啊?张少强当场楞住了,他用力揪了揪自已的耳朵,很是怀疑自已的听觉出了毛病。
“怎么,大哥的话还听不明白吗?你马上下去安排。”边上的大汉怒冲冲地对着张少强吼道。
张少强一脸疑惑地退了出去,包房里的晚宴自然也无法进行下去了,华哥一行人悄然退离了醉月楼。
这天晚上,马无疆也被搞得莫名其妙,他是带着一种凛然的气概准备以命搏命来换取那每月千把来块保护费的,结果没想到压根就是虚惊一场,人家华哥派张少强等人在包房里用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了他并许诺那家游戏机厅的保护费从此由他来收。
这是个让他非常之模不着头脑的问题,难不成人家先给自已点甜头,然后回头再好好收拾自已?看情况也不像啊…
然而,最终他也没能在那家游戏机厅里捞到半个子儿,因为叶浩。
那晚马无疆背上挂着两块纱布显然不能回家,又像三年前出院时那样去了叶浩家,当晚,叶浩给了他一个非常明确的态度:不要取不义之财,不要沾染黑道,除非你马无疆先跟我割袍断义。
用不着任何权衡,马无疆只能选择放弃那已经唾手而得的肥肉。
那一夜,叶浩把自已要接手爷爷利用放学之后的时间重开诊所的计划告诉了马无疆,在没有其他更好办法的情况下,马无疆只能是双手双脚的支持。于是,经过马无疆和叶浩两个人几个晚上的折腾,就在那个周末,叶家诊所很是低调地开张了。
唯一显眼的,就是门口那副早已经褪色的对联被叶浩重新用红纸写了贴上。
周六这日,天公作美,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叶家诊所里,叶浩穿上了爷爷叶去疾的那身行头,他这时候的个子已经接近成年人了,叶去疾的那身行头穿在他身上正合适。而马无疆似是无精打采地蹲在门口外面晒太阳,也难怪他没精神,这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都到中午了连个病号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些路人经过时也只是稍作迟疑又掉头而去了。
中午的时候,叶家诊所门前总算有了点儿热闹。
胖子坐在张少强的仿哈雷太子摩托车后面风驰而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几辆花店的摩托车,张少强和胖子指挥着几个人把六个花蓝分列到诊所门外。
听到动静,叶浩走了出来,看到张少强和胖子,叶浩不冷也不热,淡淡地表情漠然注视着他们,而一边蹲着的马无疆站了起来走到叶浩身边并肩而立,也没有任何言语。
摆好花篮,张少强打发走了花店的人,然后讪讪地一笑近前:“马无疆,叶浩,我听胖子说你们要开诊所,所以过来表示一下,我知道我张少强在你们眼里可能是渣子、坏蛋,但你们两个却是我最佩服的人…”
张少强脸上的真诚,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马无疆是个不会拒绝真诚的人,看了一眼旁边也是一副真诚表情的胖子,马无疆展颜一笑:“行,来了都是客,里边坐吧。”
叶浩也点了点头,张少强和胖子便进得屋内,一进屋,两个人各自掏了个信封出来放到桌上,张少强的比较厚实,而胖子的则显得很薄弱。这回开口的是胖子:“马无疆,叶浩,铺面开张都要图个吉利,我和强哥没别的意思,就是送个红包祝你们的诊所财源广进,大吉大利…”
叶浩淡淡地瞟了一眼马无疆,在叶浩心里,这两个人跟自已没什么关系,怎么处理这些事,更跟自已无关紧要。而且,叶浩觉得这两人的红包肯定要拒绝,由马无疆来拒绝显然比较合适。
让叶浩没有想到的是,马无疆看了看两个信封,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真诚对张少强和胖子笑道:“对对,吉利吉利!不好意思让你俩破费了啊…”
他是一丝客气的意思都没有,这不仅让叶浩,也让张少强和胖子两人有点迷糊,这是那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马无疆吗??
本来,马无疆是想留张少强和胖子吃中饭的,但那两人知道他们拮据很知趣地推辞了,临走时,马无疆送他们出来,张少强看了看叶浩没跟出来,就轻声地跟马无疆说:“马无疆,你俩这样开诊所可不行,你得想法做宣传,让镇上的人们知道…”
张少强这一点拨,马无疆心里就亮堂了,他接过话说:“没错,不行我去镇医院门口活动活动?”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你千万别做得太过份了…”张少强沉吟着说。
马无疆转头看向胖子:“胖子下午有事没?”
胖子一摇头:“没事,我跟你去镇医院门口拉人…”
马无疆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去呗,我用摩托车送你俩去?”张少强又说。
马无疆一想转身就跟叶浩打了个招呼,当然,他没说去镇医院去‘抢’病号。
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是相当有用,正在镇医院排队挂号的一些病人经过马无疆和胖子一番宣传后,纷纷掉头奔叶家诊所来了,尤其是有些原来被叶去疾妙手回过春的病号,也揣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往镇西郊去了。
神童加小神医的叶浩开门坐诊了,这个消息小半天就传遍了青宫镇。
等到下午三点多马无疆和胖子回到诊所的时候,诊所门口外面至少有三十个人在排队,屋里,叶浩也是兴奋得转眄流精,他很有几分叶去疾当初给人看病的派头和气定神闲的风采。看到马无疆和胖子进来,叶浩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苦尽甜来的意味。
然而,叶浩和马无疆胖子他们的兴奋没超过下午四点钟。
快近四点的时候,镇政府派来了联合执法小组,包括工商、税务、卫生部门的人,还有两名警察,进了诊所二话没说直接下达了封店的指令,对于政府的指令,谁也不敢违抗,叶浩马无疆和胖子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没收了店里有点像样的东西,包括刚收的几十块钱的诊费,然后在门外贴了封条,只剩下无奈的份。
所幸,张少强和胖子那加起来一千多块的红包,提早被叶浩放进了里屋的钱盒。
用政府公务人员的话来说,这简直是开国际玩笑,一个屁大的学生仔子,书还没念几本竟然敢挂牌开起诊所来了?
而镇上老百姓也说,当初叶去疾是上面有人撑着,这个小浩子虽然神童不假,但政府哪里会怕他一个小孩子,没把他当成野医抓进去蹲几天大狱就不错了。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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