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这一嗓子刚喊出来,凉妃那慵懒提不起劲的样子,顿时精神了不少,歪着的身子竟也直了起来,脸上竟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臣女上官妙歌拜见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上官妙歌走上前来,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快,到本宫身前来让本宫好生瞧瞧!”凉妃忍不住连连招手。
上官妙歌应了一声,仍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步步生莲花。
“你们瞧瞧,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步态。娉婷婀娜,柳弱花娇。”
凉妃一脸欢喜模样,待上官妙歌走到身前,她便迫不及待地捧着上官妙歌的脸端看了一番,亲亲热热道:“这模样又水灵了。不是说病了么?”
上官妙歌福了福身,“回娘娘的话,用过药,已经好多了。”
“你是我的亲侄女,今天又是在宫外,这么拘谨干什么?”凉妃笑着嗔怪了一句,又道:“听你娘说,你的琴技又精进了。今天‘兰亭雅会’,也让小姨母见识见识,可好?”
上官妙歌眼底波澜微微涌动,知道这是她小姨母有意为之,一阵欢心,险些就要表露出来。却被凉妃一个眼神,给生生按捺了下去。
“小姨母若是喜欢听,歌儿私下里弹给你听就是。”上官妙歌低垂了头,“今日这么多人,倒是有些惶恐了。”
“你只管弹给小姨母听,旁人你管他作甚?”
凉妃话一出口,忙做出谦恭的模样,往龙炎那边弯了弯身,“长孙殿下,莫要怪罪!我与这侄女难得相见一回,一时欢喜得紧,倒是失言了。”
龙炎优雅地付之一笑,“凉妃娘娘,不要拘谨才是。上官大小姐年纪弱,这样的场面,有些怯场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能听到上官大小姐的琴音,把我和大家都当成空气,也无妨。”
“多谢长孙殿下!”凉妃道。
“歌儿,长孙殿下也等着你的琴音呢,可别白白辜负了我和长孙殿下的一番心思。”凉妃意有所指道。
这一唱一搭的,果然是难得的好戏!
也难怪师母会说:大会的头筹,想来大小姐一定已是内定的人选了。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咳,好办事!
上官馥雪刚来就看到了这出好戏,她潜进人群里,冷眼旁观。
上官妙歌往后一退,屈了屈身,“那歌儿,只有献丑了。”
“上官大小姐这般天姿国色,怎么可能会献丑呢?”龙炎笑着将手中骨扇一抖,闲适地摇着。
那眼里,却分明藏着一丝看戏的兴味。
上官馥雪冷冷一笑,上官妙歌你这么作,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说了这么会儿话,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凉妃嗔怪道,侧身冲李公公吩咐道:“去把我的瑶琴拿来!”
李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本宫听说,你那异母的妹妹近来变得与往日有些不同了。不但变得牙尖嘴利,还骄横了几分,近来让将军府里的人都吃了不少苦头。可真有其事?”趁着李公公去拿琴的工夫,凉妃闲话家常地问道。
上官妙歌闻言,脸上便委屈了几分,低头拭起泪来,“本来是家中琐事,娘娘不该在大家面前提及才是。若然传了出去,妹妹必要怪罪了。”
哟哟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原来,这就是家喻户晓的传统曲目——贼喊捉贼啊!
这人咋那么能作呢?在自己家里作就算了,还拿到这里来作。也不怕恶心了这些来凑热闹的!
人家是来看热闹,不是来看你演戏的好吧!
上官馥雪在心里可劲儿地月复诽着,也没什么大的表现。
这有点不像她这两天的作风啊。她不是经常在我们耳边说什么“叔可忍,婶不可忍”吗?
旁边的绿意看得满心纳闷,推了推上官馥雪,小声道:“小姐,她们在说你的坏话呢。”
“本小姐眼睛、耳朵好着呢。”上官馥雪拉长声音悠悠道。
“那小姐怎么……”
“这戏这么好看,我怎么好意思打断呢?”上官馥雪怪声怪气道,“别在心里嘀嘀咕咕了,安安静静看戏吧。”
小姐也真是的,人家在心里嘀咕,她也要揭穿。
绿意弱弱地,不再出声。
“三小姐的本事,本王也是亲眼见过。”龙项天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把金丝楠木扇,向凉妃做了一揖,“凉妃娘娘万安!”
“侄儿见过六皇叔!”龙炎起身行礼。
龙项天笑了笑,“炎儿,今日也来了。”
“寿王有礼。”凉妃颔了颔首,“来人,赐座!”
“寿王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晚?”凉妃笑道。
“本王不如就此说了实话吧。这‘兰亭雅会’虽然是三年一次,本王也来看过几回。但也无非是唱歌跳舞、针黹女红、琴棋书画的。虽是雅事,也未免枯燥乏味了些。又没什么新意,本王实在是提不起兴致。若不是这中间有本王心仪的人,本王才懒得来凑热闹。”
凉妃不禁掩唇轻笑,“寿王当真是直爽!”又道:“方才说到三小姐,寿王怎么没说下去?我可听说,三小姐与寿王有些渊源呢。”
寿王正要撩袍坐下,闻言顿了顿,才坐下,“凉妃娘娘说笑了,我与将军府里的三小姐实在没什么交情,若是有,也是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让着她些罢了。这三小姐,的确是有些本事。那三小姐正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也从没个亲疏之分。一个不如意,便撒起泼来。她虽然于本王有恩,本王照样看不惯她这样骄横。“
好你个龙项天!竟敢这么说本小姐?!
上官馥雪听得咬牙切齿,差点要跳起来,恨不能马上跑上去将龙项天狠狠揍他一顿!
但是,绿意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讷讷道:“小姐,你当真要撒泼了吗?”
上官馥雪的凤眼圆瞪,梗着脖子,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绿意近来也学得狡猾了几分,忙装傻道:“我什么都没说啊,小姐。”
上官馥雪还是没好气地捏了捏她颊上的肥肉,“跟我装傻是吧?”
绿意生怕让旁人发现,连忙压低了声音求饶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上官馥雪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看戏。
“看来传言也并非无中生有。”凉妃心里颇为满意。
“那是自然。”龙项天点头道。
凉慕华上前,恭声道:“凉妃娘娘,三小姐她幼时丧母,后来又生了场大病,如今虽正常了些,可到底失了应有的教养。性子自然乖张些,眼下也唯有看开,多多体谅了。”
凉妃怅然地擦了擦眼角,“姐姐受累了。“
“幸好,我还有个歌儿这样贴心的女儿,也算有些安慰。”
“娘娘,琴拿来了。”李公公恭顺上前,将手中的瑶琴捧给她看。
“歌儿,今儿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表现。让这宫里宫外的人,也瞧瞧你的本事,让本宫也跟着沾沾光。”
话音刚落,那下头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这上官妙歌是凉妃的亲侄女,这一来二去的,无非是做戏罢了。其实,今年的魁首怕是早就定下了。”
“可不是,还在这么多人的面,说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就算那个三小姐再不济,也到底是将军府的三小姐。更何况,她还是将军原配夫人的女儿。就是再不喜欢,也要顾着上官将军的体面不是?”
“我倒听说,那三小姐先前不得宠,受了这母女俩不少欺负。她现在既然变聪明了,当然不会再受她们摆布。”
“这么说,这个三小姐倒是性情中人,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个泼辣劲。”
……
上官妙歌抬手在弦上一抹,铮然声起,那底下的窃窃私语便自觉停了下来。
一曲弹罢,上官妙歌起身,不卑不亢地向凉妃行了个礼,回到了凉慕华的身侧。面上从容,心里却满心欢喜地等着凉妃的结果。
没有掌声。
众人怔了一怔,面面相觑,似乎都在问:你们怎么没鼓掌?
“我这亲侄女果然不负本宫厚望!”凉妃拍着手,满面春风道:“弹得太好了!”
众人见凉妃鼓掌,也只好跟着附和起来。
“寿王以为如何?”凉妃适时问道。她心知,龙项天所说的这中间心仪的人正是上官妙歌,所以对他评论很是放心。
“好。”龙项天鼓了鼓掌,虽有些勉强,他也忍不住道:“上官大小姐病中,也能有如此琴技,着实让本王惊艳。”
凉慕华见事情不对,忙上前道:“娘娘请勿怪罪,歌儿昨晚上剪灯烛时,不小心烫了手指。方才弹琴时,便有些不利索。还请娘娘看在歌儿对娘娘的这份孝心,不要怪罪才是!”
“姐姐一口一个‘娘娘’的,这么生分做什么?”凉妃笑了笑,“本宫何曾说过,要怪罪她了。再说,这‘兰亭雅会’不光看才艺,还要看妇德、妇容才是。歌儿原本婉言拒绝了本宫,倒是本宫央着她弹。她没有嗔怪本宫,便有‘妇德’。‘妇容’更是不必说。歌儿这样难得,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
“上官大小姐的琴技并不差,只是——”龙炎不紧不慢道,“少了些情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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