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此话一出,便如平地惊雷一般,有震耳发聩的作用。
众人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觉得琴声很好,却仍然没有想要叫好的意思。原来是这琴声里,少了些能打动人的东西。这琴声,太过平常了。
凉妃脸色未变,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忙冲李公公道:”不是说还有一位么?先看看这最后一位如何。“
李公公抓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高声道:“江若琳!“
江若琳听见叫的是她的名字,竟然有些发懵,愣了愣,才问旁边的人道:”叫的是江若琳吗?“
旁边的人还没回答她,李公公已经环视了一圈,将声音抬高了又叫道:“江若琳!”
“臣女在!“江若琳慌里慌张地分开人群,跑了上来,还没稳住脚,便急着跪下去。却不想,“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很快,周遭便响起了高高低低的笑声。
江若琳面上一窘,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稳了稳心神,收拾了一下自己,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跪拜礼,“臣女江若琳见过凉妃娘娘,愿娘娘青春永驻,福寿康宁!”
“哟!”凉妃一讶,瞧了她一眼,“这嘴倒巧,知道拣不一样的说。“又道:“可是都察院御史江大人的么女?”
“正是。”江若琳埋着脸,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凉妃。
“这模样倒是文静。可我听说,江大人的么女,平日里最是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住。”凉妃勾唇一笑,“现在看着,倒不像呢。”
江若琳道:“出门前,爹爹特意嘱咐女儿,在人前要收敛些,不敢冲撞了凉妃娘娘。”
“果然是言官教出来的女儿,纵是顽皮些,到了人前,也是极有教养。”凉妃深深看了她会儿,才接着道:“教养是好,不知有些什么才艺?”
江若琳面上有些犯难,犹犹豫豫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女今天来原是为了好玩,写下名字也是一时兴起。若真要在众姐妹面前,展示我的才艺的话,只怕要让大家取笑了。”
“既是才艺,怎会有让人取笑的地方呢。你尽管让我们看看,笑不笑,那是后话!”凉妃难得像一个慈祥的长辈说出这番话。
江若琳扭捏了一下,鼓了鼓腮帮子,像是在做什么准备,拿捏着什么。
眨眼,便从她嘴里传出了各样的声音。
一只麻雀在枝头啾啾叫着,树下一只田鼠在奋力地打洞,时而发出叽叽的叫声,爪子刨土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很是清晰。一只老鹰突然划破长空,俯冲下来,麻雀吓得扑腾一下,振翅飞离枝头。老鹰却冲着田鼠去,田鼠似乎还不知情,麻雀飞下来,冲田鼠啾啾叫起来。田鼠似乎听懂了麻雀的警告,脚下一刨,缩回了地洞里。老鹰见没得手,掉头来攻击麻雀。麻雀吓得一头撞在树上,扑棱棱掉了下来。眼见老鹰就要俯冲下来,只能凄惨地叫着……
这一切,都是全靠江若琳的口技来演绎的。
麻雀的叫声、振翅的声音,田鼠的叫声、刨土声、还有缩回土里的声音,老鹰的破空俯冲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都很细致,很容易分清,就连麻雀和老鹰振翅高飞的声音,也能听得分明。而且,声音极具感染力,让人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其中,感觉好像自己正看着这一幕。同样,也为了最后老鹰袭击麻雀的刹那,感到无比的揪心。
“娘娘,臣女表演完了。”江若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凉妃一脸怔忡的表情。
“噼噼啪啪!”爆发了一阵掌声。
夸赞声更是此起彼伏。
“想不到,江大人的女儿竟有这样的奇才!能人所不能。”龙炎由衷赞叹道。
“多谢长孙殿下夸奖!”
“凉妃娘娘,今年的魁首,该作何打算?”龙炎别味一笑,故意问道。
凉妃头疼地扶额,“江小姐的口技甚好,但实在有些……”
“难登大雅之堂?”龙炎挑眉。
凉妃看不出龙炎心里是什么想法,只好笑道:“长孙殿下,有什么好建议?”
“本宫也以为然。”龙炎笑着,颇为郑重地一点头。
“凉妃娘娘和长孙殿下不用烦恼,臣女自知技不如人,从未想过要拔得头筹。上官姐姐琴技过人,又是德容兼备,拔得头筹也是情理中的。”江若琳谦卑道。
“既然如此,今年的魁首,便是——上官妙歌!”凉妃底气不足地高声宣布道。
上官妙歌满心欢喜,拿着帕子捂住嘴,仍免不了要笑出声来。
凉慕华却显得从容自如,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
“果然如本王所料!”龙项天也是一脸高兴,殷殷切切地望着上官妙歌,“上官大小姐,恭喜你!”
“多谢王爷!”上官妙歌福了福身。
龙炎手里的扇子却在几根手指间玩着花样,他面上的笑容依旧,目光却紧紧盯着藏在人群里的一个人,笑容便意味深长了几分。
半晌,他幽幽道:“将军府里的小姐,多才多艺。不知道,三小姐有什么本事呢?”
上官妙歌见龙炎看向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心里一阵纳罕,一回头还是在人群里看到了正与龙炎坦然对视的上官馥雪。她心里高兴,面上的笑容便真切了些,快步走了上去,拉住上官馥雪,“三妹妹,既然来了,躲在这后面,做什么?”
上官妙歌拉了拉她,“快来见过凉妃娘娘!”
上官馥雪面上带笑,表情却有些木然,任由她拉着走到了前面。她正要行礼,便听上官妙歌在耳边道:“三妹妹,快给娘娘行礼!”
上官馥雪冷冷一笑,心道,行不行礼,什么时候要你教了?
上官馥雪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臣女上官馥雪见过贵妃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凉妃从容依旧,笑了笑,目光在她的面纱上打量了一圈,依稀间也看不清她脸上是何状况。只是随口道:“有心了,起来吧。”
上官馥雪又向龙炎和龙项天行礼,“见过寿王殿下和长孙殿下!”
龙炎的扇子在他的指间利落地转了个圈,“小雪儿,这些日子没见,心里可有本宫?”
上官馥雪白了他一眼,这丫的,整个就是一流氓,要调戏她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长孙殿下对臣女有恩,臣女当然记着长孙殿下。”上官馥雪避重就轻道。
“小雪儿,总是这么不解风情吗?”龙炎显然不满她的从容应对。
凉妃在一旁适时地轻咳了一声,龙炎却不理睬,依旧笑道:“听说小雪儿本事过人,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准备?”目光炯亮地滑过她的面纱,“还是你打算揭开面纱,让大家见一见你本来的面目?”
眼见他的扇尖就要往面纱下挑来,上官馥雪机巧地退了一步,向龙炎福了福身,“臣女听闻,长孙殿下最喜欢品箫弄笛,可否借长孙殿下一笛相和,伴臣女跳一支舞?”
龙炎眼里一烁,手中扇子利落一收,“小雪儿舞姿难得一见,本宫自当奉陪才是!”随即唤随侍在侧的宫女取来笛子,横笛一吹。
笛声一起,便见上官馥雪的广袖一展,柔软的身姿便翩然起舞,和着龙炎的笛声,素手婉转流连,轻盈的体态如烟婷婷袅袅,飘然浮于云端,风起时,便若流云般轻软,随风而动。
一时间,裙裾飘飞,依稀可看见绉纱下的冰肌玉肤,如雪初融,白而清透。面纱时而轻掀一角,娇靥只有一瞬的展露,似无暇。恍然一见,便让所有人都起了朦胧的魅惑。
若不是有传闻在先,龙炎也要怀疑刚刚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张极致的容颜。
笛声渐紧,上官馥雪便轻捷跟着音律,如踏浪凌波的龙女一般,舞步轻摇,窈窕身姿,若蜻蜓点水,若乘风破浪。罗袖飘香,舞转回眸时,面纱忽落,众人惊呼时,她素手一勾,遮住了传闻中的那半张丑脸。一双如水明眸,娇笑藏羞,惹得全场一声惊叹。
果然是极美的!
上官馥雪低眉垂眼,不动声色地又将面纱戴上。
凉妃面上白了一白,连连用手帕拭脸,借以遮掩心慌。今天的怪事也太多了,这三小姐,难不成真如姐姐所言,撞了邪,变得非比寻常了?
“小雪儿惊鸿一舞,果然——”龙炎翩然一笑,“倾国倾城。”
“舞姿倒是倾国倾城,只是不知这相貌是不是也当得起这四个字。”凉妃目光清冷,不满地斜了上官馥雪一眼,“把面纱摘下来,让大家都瞧瞧你的真容。”
上官馥雪从容跪下,“娘娘,臣女小时候身染恶疾,毁了半张脸,实在不便摘下面纱,唯恐惊扰了娘娘的雅兴。”
“无妨。本宫对你的事情早有耳闻,心里早有了准备,你尽管摘下面纱,让本宫瞧上一瞧。说不定,哪天本宫心里高兴,就给你找个好大夫给你瞧瞧这病,看是能治不能治。”
上官馥雪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凉妃表面上是好心,实际上是想让自己出丑。但她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料到会有这一茬儿?
上官馥雪为难地福了福身,“既然如此,只好依着娘娘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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