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梨丫怔怔地看着自己,上官妙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随手扯了被子来把身子遮住,凶狠道:“进来怎么没敲门?!”
梨丫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来,讷讷道:“我担心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没想那么多。”
上官妙玉骂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你想我出什么事是不是?!”
梨丫忙垂首道:“五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妙玉又骂:“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梨丫见她越说越混,忙摆手说:“小姐,往后奴婢再不敢乱闯了!奴婢这就出去。”说着,便要躬身退出去。
“梨丫。”上官妙玉迟疑一下,终是叫住她,梨丫回过身,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五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上官妙玉冷声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有些事可以烂在肚子里,但绝不可以说出来!知道吗?”
梨丫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慌忙点头说:“奴婢知道了。”
上官妙玉冷冷看着梨丫退出去,气急地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上官馥雪,我一定要让你死。”
梨丫在门外隐隐听到那句话,便暗暗心惊,想到五小姐刚才所做的一切,显然是对凉二少爷没有忘怀。这可如何是好?五小姐自己蠢笨也就罢了,自己不过是她手底下的丫鬟,若然受了她的牵连,断是没有好下场的。她家里当真有重病的老母亲要照顾,如果因为主子的愚蠢,就白白丢了性命,非但不值当,还累得母亲断了药,或许那就是两条人命了。
自从凉慕华从凉世勋的丧事上回来,她看上官馥雪的眼神更加冰冷刺骨,但是面上却出奇得平静。上官馥雪暗暗觉得,这种平静之下,一定藏着能猝然致人死地的诡计。
兴许是因为凉世勋的事情,老夫人少不得殚精竭虑,又加上暂代了掌家的事务,渐渐感觉有些有些力不从心。忽然一日,便一病不起了。
上官馥雪亲自去看过,当真是操劳过度,引起的肝郁,没有半点作伪。上官捷便让各房的姨娘、小姐轮换着给老夫人侍疾。自然而然,作为正室夫人的凉慕华,也断没有再禁足的道理。同样每天要到老夫人的房里请安,时不时地来服侍老夫人。
这天早上,凉慕华煎了药送过来,照例由苏妈妈先验过,才送到老夫人面前,再由凉慕华亲自来喂药。
“母亲,大夫说,你这病是操劳出来的,得多休息才是。”凉慕华微微笑道,将一勺汤药送到了老夫人的嘴边。
老夫人有些精神不济,倒也不是大病重笃的情形,竟也半点没有看她,只是微微摆手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修养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凉慕华便道:“看来母亲要修养好长时间才行。”
老夫人微微抬眼,虚弱道:“有什么话,就爽快说了吧。”
凉慕华笑道:“母亲,您这养病的期间,肯定没办法料理府里的事情了。不如找个人给母亲分担一下,你好轻松轻松,也利于养病不是?”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依你看,谁最合适?”她早有交出掌家之权的打算,但一直不放心凉慕华,所以才坚持到了现在。她在这时候提出来,是何用意,大约也能猜出了。
凉慕华心里稍冷,这老不死的果然从没想过要将主母的位置归还给自己,可她面上仍是没有一丝变化,笑了笑说:“这三小姐越发聪明伶俐,想来这府里的许多事,若要她管,断不会是有多难的。”
老夫人眼里微微一讶,她万万没想到,凉慕华非但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夺回掌家的权利,反倒大度地把这个位子推给了上官馥雪!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倒不是她不想把掌家的权利交到上官馥雪的手里,只是她实在有些闹不清楚凉慕华为何会在这时候表现得如此大度。
凉慕华见她迟疑,大约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母亲,既然这府里有三小姐管着,又有几位小姐轮流来为母亲侍疾,我便可放心到灵虚寺去了。”
老夫人不由一愣,“去灵虚寺做什么?”
凉慕华依旧笑道:“灵虚寺是皇家寺院,慧灵禅师更是得道高僧。我听说由他加持的佛经最为灵验,一向是有求必应。儿媳想着,将军府最近出了不少事,或许是儿媳前世罪孽深重,牵连了将军府。所以,想领着歌儿一起到灵虚寺抄诵血经,一来可以祛除身上的孽障,二来也可以为将军府祈福。兴许,在儿媳的真心感召之下,母亲的病也会好得快些。”
老夫人迟疑地看着她,凉慕华要离开将军府,将军府也可以少很多事端,她也正不喜欢这母女俩假惺惺地老在眼前晃,闹得心里更加烦闷不说,还对自己的身体没多少好处。那番话显然是套话,但是老夫人终是动了心,摆手说:“你既有那份心思,便去吧。你母家出了事,你也正好为你那侄子积点阴德。”
凉慕华走后,苏妈妈便疑道:“老夫人,大夫人怎么会在这时候带着大小姐出府?还将掌家的事情推给三小姐?”
老夫人皱了皱眉,自己也想不透,她本来就病着,想事也比平常要费劲些,只得道:“凉慕华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以雪儿的聪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还是别瞎操心了。”
苏妈妈总有些担心,还是点了点头,“老夫人说得是,我看三小姐最近沉静了不少,看着更加持重了。”
凉慕华回到妙苑,便差了小厮去通知上官妙歌,上官妙歌匆匆赶过来,便忍住左右看看,低声道:“娘,好端端的,咱们跑灵虚寺去干什么?”
凉慕华眉宇间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扬眉一笑,“当然是为了避开一些事。”
上官妙歌疑道:“什么事?”
凉慕华笑道:“你想不想,为你二表哥报仇?顺便除掉那小贱人!”
上官妙歌面上一喜,“娘莫不是有了整治那小贱人的法子?”
凉慕华仍是止不住笑,显然是成竹在胸了,“那是当然。”
上官妙歌急道:“娘快说,是什么法子?!”
凉慕华拍拍她的手,道:“这就不用管了,咱们只管到庙里抄经就是。若闹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跟咱们没有关系。”
上官妙歌似有所悟,笑道:“原来娘做的是这样的打算。果真是千妥万妥。”
当夜,上官馥雪来到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便同她说了掌家的事。上官馥雪下午才听说凉氏两母女去了灵虚寺抄经,怎么这会儿老夫人竟然说起了掌家的事情?
若说这后院的战争,多是凉氏母女挑起的,遇上凉世勋的死更是应该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可在这时候,她却主动放弃了战场,偃旗息鼓高调地去抄经不说,还大大方方将掌家的权利推给了她。这实在是不想让人怀疑都不行!
老夫人见她有些担心,便宽慰道:“我这里,你大可放心。苏妈妈天天都仔细着,她断不会在我这里动什么心思。”
上官馥雪摇摇头,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她仔仔细细将凉慕华这两天的表现,想了又想,除了虚假的奉承和套话,她倒是对各房的小姐都显得宽容了许多,整整一个慈母的表现!若不是早见识过凉慕华的手段,她自己也差点要相信凉慕华那绵柔的笑意真是温情无限。
一个人突然变这么多,无非是要人放松警惕。
可她上官馥雪偏倒更加警醒了,若说凉氏母女出府是为了防止她的猜忌,那么她们必然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计划。可凉氏母女既然要避开,自然不会由自己院里的人来做了。那又会是谁来做呢?
上官馥雪不由想到上官妙玉,上官妙玉对凉世勋的痴迷已经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凉世勋的死自然是要推到自己的头上。那么,也自然不会放过自己了。看来凉慕华这两日表现得对每位小姐都很关爱,无非是想蒙蔽她的眼睛,让她看不出凉慕华跟上官妙玉私底下一定有的接触!
想清楚了这些,上官馥雪便是微微一笑,“女乃女乃放心,孙女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上官馥雪便在老夫人身边学着掌家的事。她一向灵性,前世又有许多知识可以利用,不出两日,便已上手。但老夫人生病期间,积下了许多事,她常常是白日里处理琐事,晚上便看账本到深夜。
“小姐,喝杯茶醒醒神吧。”剪影端了一盏茶到她眼下。
上官馥雪下意识地抬眼,余光一扫,忽然莫名怔住了。
“小姐?”剪影见她愣着不说话,只盯着灯烛看,自觉有些奇怪。
上官馥雪定定看着那灯烛,缓声道:“剪影,你觉不觉得这灯有点奇怪?”
剪影转眼去看,皱了皱眉,若说那灯烛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那烛光中心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竟是青白色的!
“像不像鬼火?”上官馥雪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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