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枫信马由缰的跑到了城外,没有工业污染的天空一片蔚蓝,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比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燕京城好了千百倍。
燕京城给高枫的印象糟糕到了极点,低矮压抑的房舍,狭窄逼仄的街道,满脸麻木面黄肌瘦的人民,这些都还罢了,更要命是脏,一种脏的令人没处下脚的感觉,空气中的恶臭味儿令人作呕。唯有街头小吃的味道不错,算是仅有的优点。
高枫走在燕京街头的时候,总有一股将这个城市一股脑推平重建的冲动。记的小时候,高枫曾经跟着父母去过燕京,参观过故宫、颐和园,皇家宫殿园林美轮美奂,那时候对燕京的印象好极了。高枫也曾经幻想过燕京旧城的景象,四九城在想象中如同梦想般的完美。
事实证明,幻想就是肥皂泡,美丽而脆弱,经不起丝毫的风雨摧残,而摧毁梦想最好的武器就是现实。当高枫真正的来到四九城,亲眼看见帝国都城的时候,幻想瞬间破灭。高枫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共和国成立之初,燕京城几乎被推平,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城门。
如果换了高枫自己,恐怕那几个城门都留不下来……老燕京的四九城,已经实在是不适合人类生存了!
高枫在燕京城举目无亲,大刀王五忙着镖局里的事情,整天脚不沾地,谭嗣同见了一面之后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给六爷看看”高枫也弄不清他说的六爷是谁。
源顺镖局里转了半天,高枫百无聊赖,就骑着马漫无目的闲逛,不晓得走了多远,感觉人流变得越来越稀疏,高枫想起一个问题,自己包里多了十幅齐白石先生的画作。齐白石先生大器晚成,他是结识了比他年轻许多的徐悲鸿先生之后,在徐先生的推举之下才名闻天下的,那时候他已经是暮年。齐白石成名之后,可能是因为早年家贫,给穷怕了,就难免功利心大了一些。传说中,他成名之后画虾,一只虾十两银子,有人求他作画,不晓得是不懂他的规矩还是故意和他开玩笑,给他三十五两银子。齐白石先生就画了四只虾,三只是在水中游曳,第四只则躲在水草中,只露出一半的身体。
三十五两银子,卖了三只半小虾米!
虽然这很可能是杜撰出来的故事,却也说明了齐白石先生成名之后的做派。当然,白石先生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齐白石先生真正的精品,是他成名之前的做品,尤其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作品更是他艺术创作的巅峰,每一幅作品都精美绝伦。高枫拿到的这十幅,恰恰都是这个时代的,在二十一世纪的拍卖市场,白石先生最值钱的画作,也都是他在这个年龄段创作的。孤高冷傲,才华横溢,牛气冲天!
凭借几次穿越到这种似梦非梦的梦境中的经验,高枫知道,这些美轮美奂的画作,自己是不可能直接带回二十一世纪的,可是要让它们平白的消失在时空之中,高枫又实在不甘心。
高枫骑马走到一处洼地,这里到处是荒草枯杨一派衰败景象,四面望望都不见人烟,只有几座勉强算是坟头的黄土包,荒凉的怕人。
高枫心中一动,干脆就在这里把白石先生卖给自己的十幅画埋藏起来,等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再挖出来……就像上次在梦境中进入到一九八零年做的一样。
十幅齐白石先生全盛时期的精品画作,绝对可以给刚刚接手的“集古斋”当镇店之宝了。
高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观察这里的环境,突然看见路边一个前额发髻掉光脑后只有一条小猪尾巴辫子的老人,骑着一头驴缓缓的来到这里。
老人艰难的下了驴,从背后的褡裢里取出纸钱、元宝、蜡烛,挨个坟头摆了一些,依次点燃纸钱。高枫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是乱葬岗,就算是有亲人在这里,也不可能所有的坟头里都埋着老人的亲眷啊!
高枫走了过去,低声问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头低头烧着纸钱,头也不抬一下,有气无力的道:“你看不见?这是坟地!”
高枫不解道:“您怎么给所有的坟头都烧纸啊?这里的地面叫什么?”
高枫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气味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陈年老尿的酸骚味儿,老人说话的嗓音尖锐刺耳,好像是刀子刮玻璃的声音,听着让人骨头发酸。
“地名啊?中官坟……可不是都得烧嘛,都是些没家没口的孤魂野鬼,今天我给他们烧,过些日子,我埋进来之后,还有像我这样没家没口的绝户,烧纸给我啊!”
老人长叹一声,似乎有无限的悲凉。
中官?
高枫猛然想起,中官不就是对太监的尊称嘛!再联想到老人身上那股味道,以及说话不男不女的嗓音。
高枫月兑口而出道:“这里是太监的坟地?”
老人这才抬起头,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如同鬼魅,吓了高枫一跳。
“小伙子,你有亲戚埋在这里?”
“没有,我是偶然路过。”
“我想也不会有谁来看他们,这里埋的都是最穷的太监,家里人都嫌弃他们,进不了祖坟,又都穷的连墓地都买不起,连盗墓的都不挖这里……这里埋的都是阴人,阴气重的很,你这样的年轻人阳气重,孤魂野鬼受不了啊!再说了,沾了这里的阴气,对你也不好。”
老人惨然一笑,佝偻着腰身上了驴,一边自言自语道:“这鬼地方,除了我之外,好几年都没来过生人了。”
说罢,老人骑着驴缓缓的走了,渐行渐远消失在高枫的视线中。
高枫心中一动,这里埋的都是最穷的太监,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没有任何的陪葬品,盗墓的都瞧不上他们……这里不正是埋藏东西的好地方嘛!
高枫骑马绕着这片位于洼地中的乱葬岗转了几圈之后,确定了一棵巨大的柏树,这棵树处于洼地的中心点,是个非常容易确定的坐标。
松柏千年长青,现在是一**八年,离二零一三年不过一百多年,这里离燕京城又很远,估计一百多年之后还能找得到。
拿定主意之后,高枫策马狂奔回到了燕京城,先是在一家古玩店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道光年间的青花釉里红官窑罐子,然后找到一家敲白铁皮的铺子,找了一大一小两口白铁皮箱子。高枫交代伙计把铁皮箱子里里外外刷了三道油漆。
按照清朝的规矩,官窑是不许买卖的,哪怕是烧造过程中出的次品,都要砸碎不许流入民间,可到了清末,规矩就是一纸空文。别说是一个普通的官窑罐子,如果高枫出够银子,光绪皇帝须弥座、慈禧老佛爷的凤冠,没准太监都敢偷出来给卖掉。
在等候油漆自然晾干的过程中,高枫把那十幅画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放进瓷罐里密封好。等了一下午,油漆终于干透了,高枫把瓷罐放在小箱子里,然后在大箱子的底部撒上防潮的炭灰和石灰,用蜡油把大箱子和小箱子的周围都密封起来。
三层包裹又有完备的防潮措施,相信一百多年后,画作依然会保存良好,而且那个画十两银子买的官窑罐子,到了二十一世纪,起码也能值个一百多万。
十幅齐白石先生全盛之时的精品画作,加一个道光年间的青花釉里红官窑大罐,这一次在梦境中穿越到清末,比上次穿越到八零年,收获大了许多啊!
等到一切搞定,高枫再次骑马出城,顺便在路边的一家杂货铺子买了一张铁锨,再次到了中官坟,天已经快黑了,坟地里不时有黄鼠狼和狐狸出没,而且耳边似乎还有怪声,高枫也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强压着心中的惊恐,高枫对手心中吐了口唾沫,两手一搓之后开始挖土,乱葬岗的土非常坚硬,而且有很多的乱石,铁锨经常碰到坚硬的石头火星四溅,伴随着周围不时明灭的鬼火,更是令人胆战心惊。
等到坑挖了一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万籁俱寂,只有铁锨挖土的沙沙声,极为阴森恐怖。骏马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不时焦躁的用前蹄刨着地面的沙土。
不晓得挖了多久,高枫终于挖出一个深两米,长宽一米的大坑,把铁箱子放进坑里,然后把土又重新填了进去。高枫把多余的土扬散到周围,又在土坑上面用铁锨拍了许久,看看地面高度和周围差不多了,高枫从远处的坟头上挖来一些草皮,铺在刚填平的土坑上面。
周围鬼火闪现,高枫冲着四面八方作揖:“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填平土坑铺上草皮,高枫又找来衰草枯枝、碎石土块随意的洒到周围,看看和周围环境融入一体,再也看不出什么突兀之感。
高枫这才歇了口气,就觉得胳膊都累发麻了。
坏了!
高枫一拍脑门,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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