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军工 第二十六章 单身汉做媒

作者 : 吴少明

昨天在江峰家,吴阳听他透露了中央十一号文件的内容,文件提前传达到了部局一级干部,关于中国与越南开战的动员。江峰是军人出身,对战争很敏感,他煞有介事地摊开地图,按照自己的理解,向吴阳和江霞分析了云南、广西前线可能生的情况。

今天早上,人们又从广播里听到了我国政府委托新华社表的声明,还有记者采写的来自中越边界的报告。上午在全厂职工大会上,传达了中央十一号文件。一时间,人心多了一份牵挂、紧张和激动,《参考消息》顿时走俏。

其它报纸也介绍中越战况,但总是慢了半拍,跟不上人们急切的心情。全厂的《参考消息》就三份,厂办一份,政治处一份,计达康私人有一份。厂办和政治处的两份《参考消息》,在科室干部中传阅都很吃紧,其他人就盯着计达康的那一份了,但很难如愿。计达康是北航的大学生,一个自我封闭的怪人,他不与人交往,他的东西就不与别人分享。

李乔亚也是北航的大学生,在二十九号厂房磨车叶。地下活动中,他是宁莉的狂热追求者之一。晚上,李乔亚来到吴阳房间,主动借给他当天的《参考消息》,并坐下来就不走了。吴阳心想,李乔亚传阅的《参考消息》就是计达康的那一份。他得到报纸就如饥似渴地读起来,把李乔亚晾在了一边。

和尚庙底楼的门厅较大,厂工会为了丰富单身汉的业余文化生活,就把门厅当成了电视播放间。电视机正好安放在楼梯底间的三角区,平时锁上门,有专人管。

电视正在播放中国女排与日本女排的比赛实况,不断有喝彩声和嘘闹声传上来,李乔亚这个体育迷居然没有去看。

“你不要那么急着看《参考消息》嘛,”李乔亚说,“报纸明早上还给我就行了。”

吴阳明白了,他是有事儿,就放下报纸与他吹牛皮。金元庆趁机抓过《参考消息》就看。

“与师妹儿的进展如何?”李乔亚问吴阳。

“啥子进展?”吴阳坦诚地说,“我们都是学徒工,敢搞进展哪?”停了一会儿,吴阳心照不宣地问,“你的进展如何?”

“需要你帮帮忙,在老乡面前多美言几句喔。”李乔亚一脸的真诚。

“我帮得了啥子忙?你自己多努力嘛。”吴阳说。

“当然。主要是我自己努力。我是有信心地。”

金元庆抬起头来抢白道:“你不要那么急急暴暴追宁莉。别个还没转正。莫把她害了。”

李乔亚说:“我晓得。我只是在你们这儿才说真话嘛。”

沉默一阵。李乔亚又说:“等到转正。那不黄花菜都凉了?她活蹦乱跳一个人。就像打猎一样。总得有个提前量嘛。”

金元庆说:“那呀。想捕她地猎人就多哟。你可要多用功哦。”

“有多大把握了?”吴阳问。

“百分之五十。”李乔亚说。

“嗬!你这个家伙,偷偷模模地干,战绩不错嘛。”金元庆有些羡慕。

“我同意了,她没有同意,所以只有百分之五十。”李乔亚显得有些无奈。

吴阳和金元庆哧的一笑,金元庆说:“你那个百分之五十等于零嘛,一厢情愿有啥子用?”

“啷个等于零呢?如果四舍五入,还要算百分之百哟”李乔亚充满信心。

“那是的、那是的,”吴阳说,“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更何况,有了你这个重要的百分之五十呢。”

金元庆说:“嘿,大学生真会算账,大功告成嘛。”

吴阳对李乔亚说:“啷个要做加法呢?还四舍五入?恋爱该用乘法,零乘任何数都是零嘛。”

沉默一会儿,吴阳又说:“据我所知,宁莉也是想调走的,她并不安心在这个山沟沟扎根。她对你,等于零,你那个百分之五十就没得用。”

“唉!都要走,”金元庆感慨道,“上海人要走,武汉人要走,本地人也要走。这儿真是个屙屎不长蛆的地方啊。”

宁莉的哥哥在省经委当处长。大凡沾得上关系的人都在活动调走,大家都明白。

李乔亚说:“我也想走啊,谈恋爱并不影响走嘛,去哪儿都得成家呀。”他又说:“用乘法也行,如果用乘法,她只需两三分的热情也就有了。”

星期六下班以后,在张光民的邀请下,吴阳来到了云山机械厂。

去云山厂可不利索,工厂距万山市有三十多公里的山路。汽车先要通过轮渡过长江,得排好久的队才轮得上。再钻进大山沟,那一片山沟险峻,比古家场恶劣多了。

敞篷车回到厂区天就黑了。大山里的军工厂,建筑物没有多大差别。吴阳印象特别的是,哗哗的流水声和令人产生压迫感的高大山影,还有清泠的山风。

吴阳与宁莉和毛天宁一道去的云山厂,他俩在厂区外四五公里的生活区先下车;光影暗淡又零乱的一个地方,像个小乡镇;毛天宁回父母家,宁莉去了姐姐家。宁莉约了吴阳,明天去她姐姐家吃午饭。

吴阳心想,张光民是要谈宁莉的事?半个月前,张光民专程到东山厂吴阳那儿住过一夜,刨根问底地了解过宁莉的情况。吴阳估模,张光民可能喜欢上宁莉了。

云山厂的单身宿舍没得东山厂那么集中,零散在生产区沟沟坎坎的树林之间,大多是平房或两层楼房。原先与张光民住一室的杨天民刚结婚,搬到家属区去了,张光民就一个人住一间。工厂的食堂也在厂区里头,晚饭早就打好了,只等吴阳来了热好就吃。

张光民开门见山就谈正事,果然,他说喜欢宁莉,要吴阳帮帮忙……

“那哪儿行呢?是你喜欢上别人,又不能说是你追她,叫我怎么个说法?”吴阳一听张光民那意思,就嚷嚷开了。

“你就说你认为我两个合适,你想撮合下来嘛。”张光民授意道。

吴阳心想:心高气傲面子薄。他说:“要不得、要不得,人家宁莉俏得很,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认为你们合适?我算个啥?她一直把我当弟弟看,啷个会听我的?”

“那你说啷个办才好?”

“她也想离开山沟,她哥哥在设法把她调到成都去。”

“有了男朋友她就不会走了,所以要抓紧。”

“你就自己追嘛,直截了当追她,这才真诚,也容易成功。”想了一会儿,吴阳又说,“你自己给她姐姐说也行嘛,一道进厂的,你们那么熟悉。嗨,如果不行就算了嘛,你和宁莉又不经常见面。”

张光民真诚地说:“我很当真的哟,你要重视啊。”

“那就不能说我认为你们合适,是你自己喜欢她,你要追她。”

“你没有谈过恋爱嘛?蛮内行似的。”

吴阳说:“我是没恋过爱,但我晓得一定要真诚。光明正大的,怕个啥?姑娘被人追,沾沾自喜,那味道多好!”吴阳又说:“何必弄坏了人家的感觉嘛,叫一个外人来管闲事儿?”

“我们不在一个厂,机会都没得,啷个追呢?”

“写信也行嘛,你写封信,寄给她。平时多在她姐姐、姐夫面前卖乖。宁莉的父母没有了,大哥又远在成都,她就听信她姐姐的话。”

“其实,我也是你那么想的,”张光民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信我已经写好了。”

“那也,你啷个要我去说?”

“我是先探讨一下,哪种办法好一点儿。”

“这就行了嘛,把信寄给她。”

“那么简单?你想梭边边哪?”张光民说,“你要听我的安排,这封信不能寄,只能由你亲手交给她。”他又说,“不但要亲手把我的信交给她,你还要给她写一封信。”

“我写信有用啊?说些啥嘛?”

“她并不了解我嘛,我又不能自我吹嘘,你就不介绍介绍情况?”张光民又说,“旁边人吹嘘一下才可信。”

吴阳想回避这件事情,是因为心虚,甚至害怕。自己从来没有谈情说过爱,倒先帮上别人了,难为情啊。

早上起来晚了,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厂里的交通车就已经开走了。

吴阳和张光民就只好步行去家属区。“走路要得,不到十里路,就当是踏青观景,”吴阳说。

“杨天民准备了,要我们去他家吃午饭。他的老婆也姓林,他那个‘林妹妹’菜烧得好呢。”

“那啷个办?宁莉约了,要我去她姐姐家吃午饭。”

“叫没叫我去?”张光民问。

“没有说,既没喊你去,也没说不喊你去。”吴阳想想,又说,“你当然应该去嘛,你得陪我。她们晓得我俩的关系,又都是天成老乡。正好嘛,给你提供一个接触宁莉的机会,你可要好生表现一番罗。”

“家属区这么远,每天上下班得要车子接送嘛。”

张光民说:“专车接送,虽然进出不方便,但上班的时候想溜回家不得行,劳动纪律就好抓嘛。”他又说:“工矿商店和幼儿园办在家属区的,那儿是一个小场镇,公社所在地,读书的大娃儿上公社的学校。”

“你们厂的子弟校也办不起来呀?”

“都一样,建好了的,办不起来。就一千多职工,生源不够。”

云山机械厂风景幽邃,像夹在沟缝之间。心情好的时候叫山清水秀,心情坏的时候叫穷山恶水。而三线军工人,好心情似乎不多。两边的山势很险峻,几乎是七十度左右的陡坡,丛生着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荆棘,植被厚得难见泥土。周边没得农家和庄稼,有人要从山上下到厂里来十分困难。所以,这里面没有修封闭的围墙,只是围了一大圈很难看得见的铁丝网。厂区被一条大河沟劈为两半,河沟水四季长流,两边的石墙高大,天然阻隔着外人从河沟里爬进厂内。整个厂区有三座石桥,把两边连为一体。不缺水,这令吴阳很羡慕。但逢雨逢旱时,山上经常有石头或泥石流滚下来,威胁着建筑物和职工的安全。

走出厂大门向外,视线才渐渐开阔、农家也开始多了起来……

从家属区到厂区这一段土石公路,是一条断头的专路,行驶的汽车就很少。草长莺飞的五月,到处春意盎然。想到要与宁莉见面,张光民情绪昂扬。他信手折了一枝野杜鹃花,一边走,一边哼唱一正悄悄流行的情歌:

献给你,花一束,献上真情的祝福

……

离别愁绪一丝丝,挡也挡不住

但愿明年花开时,春光莫虚度

有情人终成眷属……

越往东走,支流汇成的河道越宽,河水也越多。河道的落差较大,水流湍急,哗哗响……

河对岸有一座小型水电站。电的引水渠平着向东延伸,与河道形成了一个夹角。水轮机房的上游是一根粗大的压力管道,流水从水轮机排水道出来,猛地跌进河道里,形成为一个小小的瀑布……

“那就是垭滩水电站。”张光民介绍道,“从公社向南的那条公路,就通向湖北的利川。向西南进去几里路,就是十三研究所,十三所也有一些天成县的人。”

大山沟,差的就是人气。穷在深山有人问,开心得很。

宁英楠大早就去场上买回了蔬菜,还割了一斤供应的猪肉。怕猪肉不够吃,宁莉的姐夫刘天华已经出门钓鱼去了。

“你们啷个现在才出来?没赶上车?”宁英楠问。

宁莉在择菜。

“我们就想走着出来,踏青嘛,”吴阳说,“你看,张光民给你们折了一大把杜鹃花呢。”

“还有那份心情哪?”宁英楠搓搓手。

“毛天宁来过两次了,”宁莉对吴阳说,“他看我这儿在准备中午饭,就叫你去他家吃晚饭。”

农村包围工厂,农民包围工人,三线军工是工农结合最紧密的地方。

云山厂家属楼的风格与东山厂差不多,但建得更为分散;与农家的茅屋小院比邻错落着,散布在高高低低的农田和庄稼地中间。这儿的地势比厂区里头开阔得多。

宁英楠家住二楼,小两口儿,暂时没得娃儿,就只住了一间一厨,二十来平方米的面积。与东山厂的特色一样,窗口都架设了n形钢管晾衣架。每家每户都尽量往公共领域扩张,小厨房就作了它用。门外过道上放着煤炉子,还有一只小柴火灶;小柴火灶是用废脸盆敷泥巴做成的。煤球煤块和柴禾码堆以后,走廊就显得拥挤了,两人对过还得要侧身,或碰得锅灶瓢盆哗哗响。走廊护栏是灰砖砌的花墙,花墙的方洞里,放了一些生姜、大蒜、洋芋之类,还有装鱼饵的旧罐头盒。每家门外的花墙立柱边,都设置了一只水龙头和方形用水槽。还有天桥……

紧邻着一个三合的农家小院,土墙茅草房。一个老大娘,颤巍巍地正把一只大簸箕,端上院坝外立着的一丫三分树叉上。簸箕里晾晒着摊开的腌菜,咸酿的陈年菜香隐隐可闻。末了,她又操起一根破响篙,把包谷苗圃里的鸡们吆赶出来。一只大公鸡受到惊吓后飞上了茅房顶,嚷闹得叽叽嘎嘎的,吵起一大群麻雀四处惊飞。

春阳灿烂,山风拂煦,四周一片虫鸣蛙声。一些农民已经在犁田耙地、或灌水整田了。卧室窗外一棵大桉树的树梢上,站着一只喳喳鸣叫的喜鹊,它昂挺胸,闹得起劲,尾巴一翘一翘的。一个老农肩扛犁头,**着泥腿子,吆了一头水牛,正从大桉树下的田埂上走过。

春夏之交,农事繁忙,乡间闲人少,农家显得很冷清。

山沟里的职工生活非常平淡,平淡得简直就是贫乏,云山厂、东山厂一个样,“小国寡民”而已。吴阳感觉很茫然,很寂寥,他想起了《老子》里头的句子:“小国寡民……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远处传来一只生蛋母鸡叫窝的“嘎嘎咕”。

张光民热情地给宁莉和宁英楠献殷勤,吴阳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这儿没啥耍头,我得去找刘天华钓鱼。”吴阳说着,摆起要下楼的架势。

“你不晓得他在哪儿,”宁莉说,“要不我带你去找嘛。”

宁英楠提醒道:“他可能在傅家院子那口堰塘。”

刘天华和吴阳既兴奋又遗憾,没有钓到大鱼,只有几斤小鲫鱼和麻花鱼。在堰塘边耍的时候,宁莉已经把那些小鱼剖洗好,回来就可以下锅了。

宁英楠煮好了饭,该炒的菜也基本炒好了,就等着鱼。

“小鲫鱼我来烧。”吴阳自告奋勇。

毛天宁又来了,他赶紧申明:“我已经吃过饭了。”

见吴阳在柴火灶上做鱼,他就蹲子来续柴烧火。“嗨!又是铁脑壳和老耗子那一套嘛。”毛天宁满不在乎……

周桐给吴阳写信,说得最多的就是宁莉。他拜托吴阳多多关心宁莉,尤其是她的恋爱婚姻问题。周桐说,毕业后分到天南海北都不晓得,自己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不能误了别人,他就不敢奢望宁莉了。

吴阳明白,宁莉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给她写一封吹捧张光民的信,她不一定上钩。但朋友托付的事不能整水了,起码也得尽到责嘛。他又想,张光民也算是一个优秀男人,大学生,年龄合适,工作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反正宁莉又不损失什么,被男人争抢,倒把身价抬高了。让她自己在张光民和李乔亚之间选择,或在更多的男人中间选择,这是她的权利。我只是多推荐一个候选人而已,我没有给她出难题吧?

吴阳取出一张三尺多长的稿纸来给宁莉写信。那种专用稿纸是吴阳自备的,后来他也推荐给古菜花使用。工人领不到办公用品,偶尔得到一本工厂通用的那种红头信笺,也只能撑撑面子。他就用车间里写大字报的那种大白纸,竖着裁成长条,写写画画或演算数学题,溜长的连贯,手也顺,用上去特痛快。吴阳这习惯也就影响了古菜花,她的学习演算纸全都是吴阳提供的。菜花妹儿就称它为“吴阳式专用长稿纸”。

张光民给宁莉的信写了三张信笺纸,吴阳写这封信,再多的话要说,那么长的一张纸也就差不多了。

受到过一次刺激,吴阳就再也不愿上尼姑庙了。当事人都大大咧咧的,他自己却难为情。

吴阳受到刺激是在去年夏天。一次赶场回来,在尼姑庙下头他与宁莉碰到一块儿了。没作多想,她邀请他上去坐一会儿;也没作多想,他就跟在她身后上四楼尼姑庙。

其实,尼姑庙就只是第四楼。那是一幢过道中分的筒子楼,尼姑庙就只是顶上那一层。四楼是个女儿国,楼梯口用木板封了一堵墙,只设一扇小门,平时比和尚庙还要封闭和神秘。

空敞的楼道里有穿堂风,大热天比房间里凉快,姑娘们就爱呆在楼道上耍。

鬼使神差,吴阳格外主动;进楼道小门时,他竟然走在了前头,一进去他就惊愕了,呆若木鸡!走廊上的姑娘们**着**,白花花的一片,多数人就连乳罩也没戴,只着三角小裤衩,女乃白玉润的肉身触目惊心!

他本能地转过头要回避,而通道的另一头也是一堆**在蠕动;luo色**、娇羞肉感扑面而来!冒冒失失撞进去一个男人,虽然谢林芳和耿露霞等几个大师姐倒显得从容不迫,而一些小姑娘则惊叫着赶紧往房间里钻。

一点儿精神准备都没得,或许是luo女的性感过于泛滥,他的神经和心地根本就承受不了。唐突又紧张,侵犯了人家的禁地,干干净净的肉感美色和丰盛的“眼睛牙祭”,不但没有激起吴阳愉悦兴奋的情绪,反而使他产生了卑鄙和犯罪的感觉。他拔脚就往楼下跑,脸红筋张又心惊胆战的,像过街的老鼠和公示的盗贼。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吴阳看到她们就脸红心烧,额头冒汗。她们却并不介意,若无其事的样儿,显得一如既往。吴阳心想:女人沉着,比男人打得虚啊!想起尼姑庙就紧张,他就再也不想去那儿了,虽然过后慢慢品味那一场眼睛大餐,感觉很爽。

信件怎么交给宁莉呢?私下里给姑娘传递情书他心虚,犹豫了好几天,他想光明磊落一些,就决定去化验室大大方方把信交给她。第一次干这样的勾当,他有些紧张,头天晚上,设想了好多尴尬场面,他是认认真真备了课的。

第二天下午,化验室的人整整齐齐,又都闲着;宁莉,耿露霞,闻阿娇,露林娜,汤卫珠……分明又是阴盛阳衰的气势,吴阳乍一进去有点儿慌神,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了。她们都晓得,吴阳到化验室,一般看来就是找宁莉的,老乡嘛。

“要不要我们回避?”露林娜故意这么问。

“不要、不要,大家都在才好。”吴阳一边说,一边掏出那个信封交给宁莉,“这是你的信。”

“哪个写的?我的信啷个在你手上?搞得这么慎重。”宁莉很随和。

“张光民的信,他向你求爱,叫我把信转交给你。”吴阳心慌意乱的,有点儿尴尬。虽然口齿清楚地背诵了准备好的话,但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和五官在变形,说完转身就要逃走。

吴阳的举动和神态很好玩儿,给化验室的气氛增添了调料。耿露霞和闻阿娇马上拉住他:“莫忙走、莫忙走,得等宁莉把信看完了才好走。”

宁莉的脸色有些不对了,但她还是从容地撕开信封,取出一封信来,又从容地抖开。没想到,那封信越抖越长,几乎从桌上拖到了地下。

她们都收到过男人写的情书,但谁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一页信,禁不住都笑了:“嗬!皇帝下的圣旨啊?”

吴阳打不得虚,心头咚咚跳:“背时鬼,她啷个先扯出了我的信?”脸红筋张的,他像小偷那样难堪,只能厚着脸皮待在那儿。“反正我没做亏心事儿。”他这么想。

宁莉自己也笑了,她用另一只手揽起一把信纸,先看信尾的签名:“是你呀?张光民给我写信,有你啥子事儿?”

闻阿娇好奇地把脑壳凑过去帮着看,吴阳那一手特形字怪怪的,像天书,她就专注地皱巴着眉头,嘴唇微微翕动。

“不是我有啥子事儿,”吴阳分辩道,“张光民的信还在信封里头,你先看他的信嘛。”

宁莉匆匆看过张光民的信,她沉着地对吴阳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单身汉,居然帮别人传情说爱。你晓得我想调走嘛,消受不起这份感情。”

耿露霞开玩笑说:“把你自己的师妹儿唬弄好就不错了,莫分散精力哟。”

“是的、是的,”闻阿娇挥了挥吴阳那一溜信纸,“你应该写给小兰嘛,给你师妹儿下圣旨。”

露林娜鼓励道:“男有心,女有心,铜墙铁壁钻得进。”

“三两黄金买勿到,四两茶叶定终身。还得看缘分呐!”耿露霞若有所思地嘟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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