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军工 第三十七章 “曲水流觞”江南情

作者 : 吴少明

四十多个人,每人先灌了一肚子鱼汤,再准备吃烧烤鱼。他们一边联欢一边烧烤,河道里的枯枝败叶多的是,柴火不缺。

在一大片平坦的石滩上,宋文兴和毛天宁他们,按照吴阳的要求,掏出了一条s形的长水沟。水沟两边设置了十来个篝火堆,然后三四个人一组,围坐在篝火边上烤鱼吃,每人用两根穿鱼的铁丝签子。

老耗子与铁脑壳搞后勤,他们嘴巴噙一支香烟,不断地给大家添鱼送柴。围坐上游第一个篝火堆的是几个姑娘,酒瓶都放那儿的,杨霞负责漂放酒杯。她们不太明白吴阳的用意,只是按吩咐做就行。

“现在我宣布游戏规则,”吴阳站起来大声说,“江南人应该晓得吴越历史上,著名的兰亭之会。《晋书;王羲之传一个曲水流觞的典故。说是公元晋代著名书法家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41个文人,在会稽山阴县西南的兰亭聚会,饮酒赋诗,抒情怀。事后,把这些诗篇汇编成集,王羲之写序,这就是脍炙人口的《兰亭集序》。”

“王羲之作的序上说,那是三月上旬,在兰亭聚会举行祓禊活动,就是薰草沐浴、水边宴饮、郊外春游之类的活动。一群贤达之士在一起集会,那儿有高崇的山,险峻的岭,茂密的树和竹林。还有清澈的溪水环绕左右。”吴阳从老耗子手上抓过酒瓶,咕咕灌两口,又说,“活动开始了,人们用耳杯盛酒,放到回环的水溪里,让它随着流水漂浮。酒杯流到谁的面前停住谁就喝酒,并吟诗一。就像我们现在这么坐着,在曲水两边坐着,流杯酒停到谁的面前谁喝,还必须出一个节目。唱歌、讲故事、说笑话都行。重温江南风情,我们也学一回吴越古人的风雅。”

兰亭之会、曲水流觞,足以挑动江南人的乡情,喧闹声四起。

唐钟会说:“兰亭会是文人聚会。”

“现在文凭吃香,工人也得要文人化嘛。”吴阳回应道。

“我们不能喝酒的怎么办?”张晶问。

“不能喝酒的就请别人代喝,最好是请意中人帮忙喝,但节目还得自己出。”吴阳接着说,“你们都晓得万山市高笋塘嘛,文工团门口的西山碑旁边,有一个流杯池。那是一个文物呢,人工凿出来的一条曲水沟。觞就是酒杯,流杯池就是曲水流觞的意思。那个流杯池太小了,只是那种意思,哪里有我们这儿快活?”

吴阳跨出几步,挥挥手:“这个曲水流觞的故事,就算是我出的第一个节目,大家接着来。”

一只装了半杯酒的杯子缓缓漂流下来,大家一边吃着烤鱼,一边盯着那只流杯。酒杯漂流了半程,停在了王俊生面前。大家顿时闹腾起来,要他出节目。他把酒喝了,却被节目憋住了。

“老师父唱歌不得行,就讲一个故事嘛,说一段笑话也行。”吴阳为他解围。

“要得,说一段,用正宗的上海话说。”宋文兴附和道。

“要得,用上海话说。”大家起哄。

就用上海话讲一个上海的老故事。”王俊生站起来,笑吟吟地说:

“有一个王伯伯,辣一爿饭店里吃勒一只鸡。伊要付钞票个辰光,饭店老板讲:‘假使侬手头紧个闲话,葛侬过两日再付也勿要紧个,钞票先记辣账浪。’王伯伯听勒心里想:搿个老板倒蛮客气个,就讲‘交关谢谢侬,我下趟来,一定会拿钞票还拨侬个,侬放心。’过勒一枪,王伯伯来还钞票勒。老板讲:‘一塌刮子一百八十块洋钿。’王伯伯一听,吓勒一大跳,伊弄勿懂,搿只鸡个价钿哪能比别个饭店个贵十几倍,就问老板:‘为啥加贵?’老板讲:‘侬迭个人哪能加拎勿清个。侬吃个是一只母鸡,假使讲侬勿吃伊,葛么迭只鸡迭眼日脚好生几几化化蛋。迭眼蛋又好孵出几几化化小鸡?小鸡长大勒,又好生交交关关蛋。侬算算看……’王伯伯听勒,气得来阿浦阿浦。伊讲:‘侬明明叫辣敲竹杠,根本勿是辣做生意。随便侬哪能,今朝我钞票勿会拨侬个。明朝上半日十点钟,阿拉叫几个人来评评理看。’老板心想,我去请村里个法官,伊月兑我老有数个,搿桩事体保险搞得定,就讲:‘好个,一句闲话。明朝早浪十点钟,辣迭搭碰头。’”

烧短的烟头火把王俊生的手指烫着了,他惊觉过来,扔了烟头继续说:

“第二天上半日十点钟,王伯伯、老板、法官侪来勒,还来仔行情行市看闹猛个人。十点半勒,王伯伯请个老娘舅还呒没来,老板面孔浪得意头势勿谈,王伯伯心里向是挖塞得来要死,伊晓得老娘舅从来勿拆烂污个,今朝哪能搞个。正辣辣迭个辰光,老娘舅跌跌匆匆个跑进来勒。王伯伯讲:‘侬哪能来得加晏?我当仔侬忘记月兑勒,我急是急得来勿得了。’‘交关对勿起,我来得忒晏勒,让那等勒加许多辰光。我辣海炒麦种,明朝一定要拿炒熟个麦种种下去个,过勒搿个播种个辰光,明年个收成就勿来三勒。我炒勒一斗麦种,葛老迟到勒。抱歉、抱歉。’大家听勒老娘舅个解释,侪笑得来肚皮痛。有人讲老娘舅有神经病,炒熟个麦种哪能好做种子;有人讲今朝老娘舅搭错勒;还有个人讲老娘舅吃错药勒,勿晓得辣海捣啥个浆糊。老板也讲:‘炒熟个麦种勿可以做种子个道理,连小囡侪晓得个,老娘舅肯定有啥个毛病勒。’听老板搿能一讲,老娘舅马上一本正经个问老板:‘既然侬晓得炒熟个麦种勿好做种子,葛么侬为啥讲烧熟个母鸡会生蛋呢?’搿个辰光老板个面孔涨得来绚绚红,一句闲话也讲勿出来,豪扫拉仔法官灰溜溜个走勒……”

“好啊!讲得好、讲得好!”何尧碧听懂了,也听出了味道。

“真有趣儿,开了个好头。”苏娅兴致勃勃地挥挥手。

“再奖励他一杯酒!”吴阳吩咐一声,老耗子立即提了只酒瓶走过去。

又一只装了半杯酒的杯子缓缓漂流下来,停在了唐钟惠面前。

歌、唱歌!我们要听大学生唱歌。”

在鼓动声中,金元庆急巴巴站起来对唐钟惠说:“你不能喝酒就叫别人代。”他又说:“我不是意中人啰,我是老大哥,给我喝、给我喝。”

去,”唐钟惠摆摆手,她不屑一顾地站起身来一饮而尽,还嫌这半杯酒少了哟。”

她唱了一台湾校园歌曲《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

众人为她击掌打拍子,还有伴唱的歌声,把气氛渲染得更加热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呆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

烤鱼的烟味儿香馥馥的,感动于潺潺溪水和春天的蓬勃朝气,大家的食欲和酒兴都上来了。

金元庆不满地举手抗议:“太慢了、太慢了,这个曲水流觞流得太慢了嘛,那不急死我啊,老也轮不上喝酒!”他在一砣烤鱼上洒了麻辣作料粉,吃得辣蓬蓬、香喷喷的。

“酒也少了,一个杯子只装了小半杯。”

上头的杨霞大声解释:“酒装多了杯子要翻沉。”

“主要是慢了一些。”吴阳说,喝酒的敞开喝,流杯酒算是额外的奖赏。”

“那不能便宜了金元庆,”老耗子给每个篝火堆放酒瓶,一边说,“得让金元庆也出一个节目。”

“要讲规则嘛,流杯没有来,不能把规矩弄坏了。”金元庆往自己杯子里倒满酒,猛灌了一口。受厂纪处分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痛快。

艳阳天,篝火旺,吃得**辣的。徐力壮和叶庄溜到河沟水凼里去浸了个澡,就着一身的湿,回来又喝。

那只黄狗没有走,烤鱼的香味儿,又引来了另外两只狗。它们在人堆里转悠,捡食着鱼刺残渣,给联欢活动增加了生气。

上头漂放酒杯的杨霞善解人意,她不再漂放一只酒杯,而同时放下了三只酒杯。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流杯上,第一只流杯停在了卢小兰面前。她优雅地拈起酒杯就递给吴阳,并要吴阳出这个节目。第二只流杯耿露霞接住了,她一仰头自己喝了,勉强,但很干脆。第三只酒杯缓缓漂流到最后一堆篝火的肖立刚面前,大家高兴得站了起来,纷纷要求老师父出节目。

肖立刚高兴,他少与年青人同乐,加上酒也喝到了三成,兴致蛮高。喝掉流杯酒以后,他站起来说:“我没得时髦的节目,唱歌也不得行,我就说一段解放前的歌谣吧。”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他的肩膀大、鼻子大、嘴巴大,意气高昂的样子,声音抑扬顿挫——

“翻砂工人辛酸泪:粉尘毒烟涌肺腔,炉火钢水溅胸膛,斑斑伤痕辛酸泪,日复一日命难长,有朝一日生了病,老板一脚踢出厂。”

“好啊、好啊!给我们忆苦思甜来了。”石亚楠站起来鼓掌。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家起哄,肖立刚就又朗诵了一段——

“码头工人度日难:回望日头快落山,码头工人度日难,鸡叫干到野鬼叫,血汗换来半碗饭,面对江水背朝天,汗如雨下连成线,磨破脚底压断肩,回到家里糠菜咽。”

……

大家没有忘记卢小兰该出一个节目。她没得表现的**,但受到众人不依不饶的鼓动,她就怯生生地唱了一个《兰花草》——

……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但愿花开早,能将宿愿偿

满庭花簇簇,开得有多香

大家心头明白,《兰花草》是卢小兰唱给吴阳的,听了都很感动。以至于沉默了好一阵,掌声才响起来。

轮到王亚勤喝流杯酒,她跳了一个舞,但酒不能喝。意中人是有的,她不敢冒险来张扬,她的酒就请铁脑壳代喝了。

整到后来,几个老师父喝酒喝得最多。找他们代酒不涉男女私情,算是尊老。

上头有禁令,那种筛糠式的摇摆舞再也不能公开跳了。肢体刚刚小解放一下子,就又禁锢了。但6虎强和牛大川还是在水边合着节奏摇头摆尾,在电子音乐“杜丘之歌”的鼓动下,他们忍不住手舞足蹈……

好些不会喝酒的姑娘也破例喝酒了。难得这么松弛放纵一回,情绪昂扬起来,她们也就豁出去了后,砂石滩上一片狼籍,烟火飘零,都醺醉得东倒西歪的。

小三洋在唱《泉水叮咚响》,大家偏偏倒倒的跟着唱。腔调被烈酒熏得走调变味儿,却显得如泣如诉——

请你告诉我的心上人

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家乡

只要他听到这泉水叮咚响

这就是我在他身边轻声歌唱

……

夕阳曛曛荡荡,把到处染得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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