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梨容回答。
皇上长吁一口气,幽声道:“不是七月啊……”
梨容纳闷地想,七月,为什么皇上会以为我是七月生的呢?
“你知不知道,”皇上举目远眺,望向天际,沉声道:“你长得很象一个人。”
梨容更加纳闷了。
皇上忽然偏头过来,深深地望她一眼,然后说:“你,长得很象朗昆的母亲。”
梨容一怔,这可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是朕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也是,”皇上顿了顿,接着说:“也是皇后一生中最恨的女人。”
“朕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简直以为是她回来了,可惜,你不是——”皇上长叹一声,悲伤地说:“她永远也不会有你这么生动的表情。”她对朕,始终是冰冷。一想起这些,皇上激动起来,脸涨红,有些难以自持。
“皇上,你不要难过。”梨容扶住他,轻轻地拍他的背。
皇上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缓过来。沉默了许久,忽然说:“刘将军,你认识么?”
梨容摇摇头。
“刘镜荻将军,皇后的哥哥,你不认识?”皇上有些不相信,看梨容还是摇头,又问:“听说过没有?”
梨容想了想,说:“听说过,在归真寺陪公主的时候,我和刘小姐处得多,再此之前,我还在归真寺里碰到过刘三公子,还有,刘夫人好象还到我们家去过……”
“呵呵,”皇上再次笑了起来,想起刘夫人慧玲郡主曾在宫中自己面前说起过梨容,那喜欢的样子,马上他就想起刘家三公子厚木的亲事,于是思忖道:“或者,你应该回到刘家去,你本来,就是刘家的,这也算完璧归赵了——”
回到刘家去?完璧归赵?梨容听得一头雾水。
皇上忽一下又醒过神来,说:“哎呀,糊涂了,你不是她,不是她。”他忽而又笑道:“你是没见过刘将军,不过刘将军要见了你,知道你是他将来的三儿媳,肯定是非常的满意,非常的喜欢,会非常感激朕的!”
此话一出,宛如晴空霹雳,猛地在梨容头顶炸响!
我,刘家三儿媳!刘厚木!
皇上,皇上他,难道是想赐婚?!
梨容惊得差点当场昏倒。
这里皇上倒是心情大好,他觉得自己这一突发奇想,真是绝妙。他招手,让公公把龙椅抬来,吩咐道:“去,急召慧玲郡主去集粹宫,摆驾集粹宫!”
梨容呆呆地站在原地,忽如其来的这一切,让她惊恐万分。才逃月兑了去和亲的命运,却又面临被指婚给刘厚木的危险,她跟朗昆之间,怎么会这么多的障碍?!
稚娟回到御花园,发觉梨容脸色有异,刚要问起,忽然,一大群人涌出来。
“稚娟!”
“稚娟!是你向父皇请的旨意,放我们出来玩吧?”
“那还用说,你看,她都在这等着我们了——”
稚娟回头一看,平妮、誉娥、南荔走在前头,后面全是弟妹们,稀稀拉拉一堆人,她惊喜地大叫一声,飞步迎上去。大家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开了,稚娟高兴极了,忙着应付。
“稚娟,你走了会想我们么?”
“我们大家都会想你的!”
“稚娟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要记得我。”弟弟英歌拼命挤到前头,将一个护身符递给她,稚娟笑着将他抱起,探头在人群之中搜寻,却没看见梨容。
梨容已经退到了圈外,她跟稚娟的宫女打了个招呼,就回寝宫去了。
正阳殿里,朗泽看见父皇的龙椅走近,忙跪下。
“泽儿,你可是这正阳殿的稀客啊。”皇上指指椅子,示意朗泽坐下,要不是刚才御花园一游,他是难得有心情跟朗泽开玩笑的。
“父皇,”朗泽复又跪下,说:“儿臣是来请命的。”
恩,皇上不知他要干什么,也就应了一声。
“稚娟就要去和亲了,儿臣想,最后送妹妹一程。”朗泽低头说完,就竖起两只耳朵,忐忑地听着父皇如何发话。
“你想去护送她?”皇上沉声道:“你平时,跟她的关系……”
皇上的话没有说完,但朗泽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赶紧接口道:“以前是儿臣不懂事,现在很是后悔,正因为如此,才迫切地想表达一点心意……”
“唔。”皇上点头道:“朕考虑一下。”
听父皇的意思,语气已经松动,朗泽估模着,等会让母后再来趁热打铁一番,这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马上,他又想到,让梨容同去的事最好是在父皇这里一并定了,若要母后提,恐怕不太可能。为了退婚的事,母子差点翻脸,好不容易逼着母后答应了,但母后心里不愿意是肯定的,事还没最后办成,不能在逼她了。不然,一旦惹起母后反感,那就极有可能全部玩完。
他定了定神,又开口道:“父皇,儿臣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稚娟一个女孩子,和亲路上,是不是找个女伴陪一下?”
“不是有宫女么?”皇上慢吞吞地开口了。
“宫女岂能和稚娟说到一块去,”朗泽说:“我倒是听说,早些时候,在归真寺里陪稚娟那个谢小姐,是稚娟最喜欢的女伴,让她去送稚娟吧,这样,兴许稚娟心里会好受些……”
“你为妹妹设想得很周到啊——”皇上幽声道,话语中,似乎还有别的一层意思。
朗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他默默地抬起头来,望父皇一眼。
皇上正望着他,平静深邃的目光,射过来如箭:“你怎么,就想到了那个谢小姐呢?恩——”
朗泽心里七上八下,害怕被父皇看出什么,强自镇定地回答道:“我早上去看过稚娟,发现那个谢小姐在她宫里,看上去,两人关系挺好。”
哦,皇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那个,谢小姐,你觉得人品如何?”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给稚娟投缘的,自然也跟稚娟品性差不多吧。”朗泽小心翼翼地回答,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自己早就认识梨容,千万不能让父皇看出自己对梨容的用心。
哦,皇上又点点头,冷不丁地问:“你大婚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朗泽正满脑子都是梨容,想着要能如愿自己去护卫、梨容去陪伴,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他正幻想得乐滋滋的,皇上陡然间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朗泽被父皇这一秆子捅得晕头转向,只觉得没劲透了。他想也没想,淡淡地应付了一句:“再说吧。”
恩——
皇上拖长了声音,表示不悦。
朗泽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轻率,连忙解释道:“如今稚娟要去和亲,儿臣实在是没心情,过后再说吧。”
“再说吧?”皇上将手放在椅把上,身体前倾,靠朗泽更近了些,轻轻地叹了一声,说:“你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朗泽一惊,几乎冲口而出:“父皇,我……”我不想娶媛贞,我想娶的人是梨容!谢梨容!
“你是担心稚娟,朕知道。”还没等他说出口,皇上一句话就把他憋了回去。
“不是,我……”朗泽还想说,反正话都到了嘴边,他横下一条心,索性就全说了,痛痛快快地要父皇给个答复。
“行了。”皇上一挥手,打算就此结束与朗泽的对话。
皇上说:“你先下去吧,和亲的护卫,朕会认真考虑的。”
父皇已经起身了,朗泽纵有一肚子话,也说不出了,他只好,悻悻地出了正阳殿,想了想,又去往集粹宫。
皇上坐在正阳殿里,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忽然,他的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集粹宫,朗泽一跨进来,就往软塌上一摊,唤:“肚子饿死了!”
皇后端了点心出来,责怪道:“没吃早饭吧?一大早,到哪里闲逛去了?”
“你猜!”朗泽笑嘻嘻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胡乱塞进嘴里。
皇后没好气地说:“又偷着出宫鬼混去了?”
朗泽忽地脸色一变,不高兴地说:“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出宫去了?”他颇有些生气道:“哼,鬼混?!这十多天里,我什么时候出过宫?不都是在寝宫里看书!”
皇后见他如此表情,知道是冤枉了他,她隔三岔五地问,公公的回报确如朗泽自己所说,不但没出宫,而且天天在读书。皇后陪笑道:“算我说错了,给你赔个礼。那你告诉母后,你到哪里去了——”
“稚娟那里。”朗泽笑眯眯地说。
皇后不屑地撇撇嘴,说:“那有什么好去的——”
朗泽望母亲一眼,忽然不笑了:“母后,你也应该去看看她。”
皇后瞪朗泽一眼。
朗泽低声道:“以前我真不觉得,如今她要走了,心里还真舍不得。昨天晚上我一宿都没睡着,我就在想,我以前,怎么就不能对她好点呢?”
皇后听朗泽这么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了儿子一眼。
“去看看她吧,她就要走了,这一走,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朗泽仰靠在软塌上,枕在两只手,神色有些伤感道:“去看看她吧,你是皇后,好歹她也算是你的女儿。”
“我有你一个儿子就够受了,还要来这么一个女儿……”皇后深有感触地说,看朗泽直直地盯着自己,便住了嘴。
“我怎么够你受了?”朗泽面有愠色。
皇后笑道:“你好,你好,最近这段时间你是特别的让母后省心!”
这还差不多。朗泽哼一声,继续吃点心。
“你在稚娟那里呆了那么久?”皇后又凑了上来。
“当然不是,”朗泽默然道:“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皇后一下就来了兴趣:“什么正事?不错啊,还记得自己有正事,你从稚娟那里出来,又去了哪里?”
“正、阳、殿!”朗泽大声说:“你满意了吧?”
皇后顿时喜气扬上眉梢,她兴致勃勃地问:“说了吧?怎么样了?”
朗泽说:“父皇说,和亲的护卫,他会认真考虑的。”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父皇真是这么说的?”皇后认真地问。
“是,”朗泽起身,坐起来,说:“父皇当时就是这么答复我的。”
皇后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正阳殿。”
怎么跟父皇一样,这么快就急着赶我走?朗泽不甘心,还追着皇后问:“那我的事呢?那我……”
“去,去!去!”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吩咐宫女:“快些烧水,给哀家沐浴更衣!马上去御膳房准备皇上最爱喝的碧饵汤,天黑之前必须送过来!”
她是有些心急,头功已被朗昆抢了去,这二功可不能在落到别人手上,尤其不能再给朗昆,所以,她必须尽快行动,让皇上决定,由朗泽去做和亲护卫。
朗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的忙碌,他已经,嗅到了大战之前的硝烟味道——
那是,他和朗昆的战争——
胜者为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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