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助皇兄守住皇城江山,日夜兼程不远千里疾驰而回,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要他如何不恨?
他以为放弃今生至爱的女子是成全了他与她,怎知结果反而是害了皇兄命断于此,要他如何不恨?
而这毁了他们兄弟之情,将他彻骨深情玩耍于股掌之间的女子,又让他如何不恨?!
思及此,轩辕尊猝然上前,单掌攫住萎靡在地的鸢尾脖颈,而后缓缓抬臂,生生将她单薄的身子拖离地面。
鸢尾须臾间便因纤细脖颈被勒紧,气息不畅而胀得面红耳赤,双手拼命捶打着锁住她呼吸的手臂,却徒换来自己叠声咳嗽,几欲窒息。
轩辕尊目红如血,瞪视着手中奄奄一息的柔弱女子,不由得泪盈满眶,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要害死他?为什么我没听信父皇与母后之言,早早了结掉你这个祸害!”
“咳,咳咳……”
缓缓垂泪摇头的鸢尾已然放弃捶打,双手攀在他犹如铁钳般的桎梏上,艰难的一字一顿地道:“阿曜,我也身不由己……欠你的情,只得来世再还……”
她的泪顺着胀红泛紫的脸庞滑落,落在他收紧的指上,烙下点点心碎痕迹。他若被烫伤了般一颤,于她形将气绝之际惶然松开手。
轩辕尊神色滞殆地缓缓回身,抱起文帝仍自温热的尸身,仰首向天却不及阻止溢出眼眶的热泪。痛苦地紧闭双眼,状若疯魔的疾声长啸直冲九霄,那震慑穹宇的怒吼,最终化成响彻日升城的怆然悲鸣。
只是无论肝肠寸断满月复悲愤悔恨的轩辕尊,还是晕死过去的鸢尾,都未能注意到面如死灰的轩辕斌眼角,默默划落一滴清泪。
他能为他和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初冬时节,赤王大军与垂死抵抗的旭城守军鏖战已久,任轩辕尊再英明神武,千里外的援军若不能及时赶到,他们终究也没有丝毫胜算。
轩辕尊整日都在正安殿中与众臣商议退敌之策,鸢尾则被他软禁在乾和宫养和殿中,整日守着文帝的灵位,忍受摧心蚀骨痛不欲生的愧疚折磨。
在她过去她的记忆中,阿曜始终是那个可以让她暂且忘掉所有负累,尽兴欢喜或恼怒,明朗如阳、炽烈如火的少年。
可是如今她才真正见识到他的狠,他竟然连轩辕斌的尸身都不让她看到,只让她对着冷冰冰的牌位。不过寥寥数日过去,她已憔悴得瘦骨嶙峋,形同游魂。
眼前破城之日将近,轩辕尊与众臣商议多日却苦无良策,正自烦闷间回至乾和宫又见跪在皇兄灵位前,仿若行尸走肉般的女子,不由得怒火中烧。
上前蛮横强硬地拽起她,径直拖入寝殿内,毫不怜惜地丢在御榻之上。
鸢尾虽跌得浑身剧痛,却只闷哼一声,如若死尸般麻木不仁。
轩辕尊钳住她纤巧的下颚,似稍加力道便可将那脆弱的骨架捏碎,“你别再罢出这副悲惨无辜样子装可怜了,我已经恨极了你这令人作呕的伪装!你的心是黑的吧?我皇兄那般真心待你,乃至舍命相护,而你却给了他什么?!”
晶莹的泪珠溢出空洞的眼眸,鸢尾却始终如一具毫无生气的绝美人偶般面色凝滞,不言不语。
啪!
“你说话啊!哑吧了么?!”
轩辕尊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鸢尾偏过头去,她仍是一脸木然,他却痛得心如刀割。
支在她身畔的双手渐渐收紧成拳,复又缓缓伸展,待猝然抬起时便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她雪白丧服。
当**的肌肤陡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鸢尾不由得瑟缩了子,但却依然毫无反抗之意。
轩辕尊危险地眯起暴怒双眼,狠狠吻上她冰凉的唇肆意啃咬着,那般发泄式的残暴,让他须臾间便尝到她的血液味道。
在口腔中淡淡扩散开来的血腥味,似乎愈加刺激到他体内的狂暴因子,粗砺的大手倏地撕扯掉她身上的残余衣料,粗鲁地在她娇女敕无暇的肌肤上肆意揉捏游走,须臾便留下道道暧昧的红色痕迹。
然而他所有的粗暴举动,在触及她雪白肩头的狰狞刀疤时,猝然停滞。
“你杀了我吧。”
始终沉默的鸢尾终于气若游丝地开口,声音清冷干涩,“是我骗了你们,是我害死了皇上。你既然那般痛恨我,便杀了我替他报仇吧。”
久久未得到回应,她动作僵硬地缓缓转眸凝望向他,嘴角仍挂着因他适才暴行而渗出的一缕血丝,但微泛蓝芒的双瞳中却是一片澄澈清明。
轩辕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肩头的伤痕良久,霍地起身远离御榻上仿若残破布女圭女圭般了无生气的少女。
他站在在逆光之中隐下所有神色,伫立半晌后倏地狠狠一脚,将身旁漆金矮几踢得轰然碎裂,但声音却是波澜不惊地道:“倘若皇兄在世,定不忍你死。因此,我也要你好好活着,要你亲眼看我如何手刃轩辕烨磊,看我如何斗败赤王那狡诈老贼!”
闻言,鸢尾轻抿起被吻得腥红灼烫的唇瓣,仰躺在明黄色御榻之上,绝望地阖上双眼。
翌日清早。
初冬的第一场细雪凄凄坠落之时,轩辕荆楚亲率赤军破城而入,直捣日升皇城。
午时许,皇城外马踏残雪杀声震天,深宫中也已乱作一团。
轩辕尊清早至慈寿宫向皇太后请安尚未归,鸢尾独自留守在乾和宫中,而宫人们早已逃蹿一空。
她呆望着满殿清冷许久,怔怔地抱起文帝轩辕斌的灵位,而后缓步向供奉世代帝王灵牌的朝圣殿走去。
任慌乱的宫人们奔走来去,她却仿佛身在世外般,自顾自地蹒跚着慢慢前行。
“你要逃去何处?!”
鸢尾纤细皓腕陡然被人攫住,她滞然抬眸,轩辕尊暴戾的俊颜已欺至眼前。
然而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却仍掀不起她僵凝面庞上的丝毫情绪起伏。
“我去将他的灵位供奉至朝圣殿。”
鸢尾的声音若烟云般缥缈空远,被他钳制的手腕虽似断裂般痛入心肺,她却连眉也未蹙一下。
任这副令人憎恨的皮囊再痛,又怎及她心痛之万一?
轩辕尊眼底怒火悄然消散,径直拉起她便疾步越过朝圣殿向宇宁门而去,鸢尾只牢牢抱着文帝灵位任他带领,不问去路。
至东安门而出,轩辕尊与守在门外的司马丘与其余忠臣护卫的掩护下徹离日升城,再一路北行逃出旭城,向东北边陲号称日升之海的碧海而去。
鸢尾便是坐上马车后仍自沉默,她心中明白赤王已然破城而入,却不解他为偏偏携她一同逃亡。
不过短短时日间,轩辕荆楚却已将为成王,不仅皇兄惨死,他也成了落荒而逃的败寇。
虽是司马丘以死荐言,方劝得狂傲如他也肯“临阵月兑逃”,保一时安危以待日后卷土重来。但若不是为了日后替皇兄报仇雪恨,他又岂会甘此屈辱?依他的性情,必是哪怕只余孤身一人,也要与轩辕荆楚决出个死活方肯罢休!
望着南方渐隐于天际的旭城,轩辕尊剑眉轻蹙,子夜寒星般的双眸映着滚滚狼烟,宛若燃起两簇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年初冬的第一场雪,那阴霾天色下肆意连绵的银色细雪,在肌肤上留下点点冰冷烙印。
旭城。
赤王轩辕荆楚一举夺下日升皇城后,以顺应天意众望所归之姿自立为赤帝,改年号启正,复又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
当他披上崭新的明黄色龙袍端坐乾和宫正殿之上,缓缓游目打量着这座唯有天下至尊方可占据的金色宫殿,嘴角微微弯起的一抹浅笑。
但在云淡风清之下,却是他忍辱偷生数十载,终得以一雪前耻的一身骄傲。
“启禀父皇,儿臣已搜遍日升城,未见轩辕尊行迹。”
轩辕烨磊恭然跪在殿中,他重伤未愈却凭十余年功力硬撑着虚弱的身子搜遍整个皇城,为的自不是找寻轩辕尊。
只是任他翻遍每一寸土地,也未寻到她的身影,心中对她已香消玉殒的恐惧更甚。但在赤帝面前,他却低垂着头颅掩去了所有情绪。
“哦?虽依他的性情断不会逃之夭夭,然有司马氏在旁辅佐荐言,有此结果也在朕意料之中。”轩辕荆楚宛若一切尽在掌握般不紧不慢,“斩草必要除根,你秘密带人去追寻轩辕尊等人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轩辕烨磊朗声应下却未立即起身,挣扎半晌又道:“父皇,宫中也不见鸢尾踪影。”
“鸢尾?”
轩辕荆楚眉梢几不可见地轻轻一跳,似已忘了这个名字,略作追忆方才沉声道:“这女子枉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至今一事无成,当真令朕好生失望。人不见了也罢,想来是她接连不得完成使命,已无颜再来见朕。不过一小女子,随她去吧。”
轩辕烨磊背脊轻轻一颤,而后缓缓叩拜,倒退出乾和宫雕九龙祥天的漆金大门方才转身,迎着阴郁的天色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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