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如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几乎扑向那人道:“王爷,救我!”
“王爷?我算什么王爷!”
奕琴睥睨着跪坐在地的女子阴鸷一笑,倾身攫住她冰凉下颚,贴在她耳畔低声道:“你要怪,便怪曜帝轩辕尊吧,若不是他小人之心仅封我个闲职不给实权,我还不至沦落到要与蛮族为伍。”
鸢尾此时已然明了奕琴要联盟神农氏与轩辕尊为敌,她转眸看向他身边依旧冷凝若冰雕的玉玲珑,求救的话却哽在喉间再无法吐出。他本就与她无甚交情可言,又是奕琴的忠仆,岂会为了狼狈如斯的她背弃其主?
罢了,罢了……
“你当真想逃?”
神农宸步下虎皮椅,踱步至鸢尾身前,轻而易举地攫住她衣襟将之凌空提起,“你不是已亲历过这穷山恶水了么?难道还要我再次告知你此处为何名为‘恶魔群山’么?你想逃尽可逃啊,不过单凭你一人的话,只怕连这座山峰还未下去便已死无全尸了!”
鸢尾虽咬牙硬撑,却仍不禁打了个寒战,难以压抑的轻颤声音道:“你……你便立时杀了我吧!我便是死,也不要被你所辱!”
神农宸浓长剑眉轻挑,“哦?那个什么公主也曾这般豪言壮语过,你可想看看她现下是怎番模样?”
“你,你将璟祎公主怎样了?”
想到那娇柔明艳的少女,被眼前这壮如小山的粗陋男子羞辱,鸢尾便不由得彻骨生寒。纵是此遭受掳皆因那公主而起,也不禁在这一刻对她起了丝怜悯之情。
神农宸抿着唇提起鸢尾走入内室,抬手便将她丢在床榻之上,森然道:“看到了么?若再逞强,她便是你的下场!”
嗅着房间内暧昧的混浊气味,鸢尾已不由得脸色发白,背脊僵直地缓缓转身,凌乱的巨大床榻上触目所及,令她满目惊吓地倒吸口凉气。
床榻深处,横陈若尸的少女未着寸缕的雪白娇躯上满是大片的青紫瘀痕,散乱的乌黑秀发湿濡地黏着在她脸颊颈间,遮去了她浮肿变形的容颜。而那凌乱不堪的身下,一片腥红血渍更是触目惊心。
鸢尾慢慢跪爬上前,伸出颤抖的右手拂去少女脸上缕缕青丝,露出那张已肿胀得面目全非不见昔日娇艳的惨白容颜,再探她鼻息——已然气若游丝。
“这里之所以叫恶魔群山,不仅是因为山路险峻、猛兽毒物遍地,而是……”鸢尾的右手在胸口纠结成拳,努力不让声音透出哽咽,“而是因为有你这恶魔在为非作歹!她是那般娇弱的女子,你怎舍得将她折磨至这般奄奄一息?你还是人吗?你简直禽兽不如!”
神农宸鹰隼般的目光一寒,长臂扯过怒不可遏的鸢尾压在身下,“不错,我便是只野兽又如何?今日就让你亲身感受一下,被野兽撕裂是怎般滋味!”
鸢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与她鼻息相近的阴鸷男子,心中若有根根汗毛直竖而起,如面对阎罗般的恐惧将她席卷,“不,不要,不要!救我,阿曜,救我……”
“阿曜?便是轩辕尊吧?虽他已为曜帝,然纵是他此刻肋生双翅,也来不及救你了!”神农宸说话间已将她外衫与中衣一并撕碎,深眸中闪烁着杀戮般的嗜血光芒,“我迟早会让他知晓,背信于我会是怎般下场!”
泪如雨下的鸢尾,使尽浑身力气捶打着神农宸钢那铁般坚硬的胸膛,却徒惹得双拳红肿生疼。
他的掌仿若生着毛刺的岩石般粗砺,灼烫的温度令她冰冷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每一缕被之触及的肌肤,皆若烫伤般地焦灼刺痛着。
正当鸢尾行将绝望之时,眼角余光忽瞥见一抹白影闪现门口,朦胧泪眼虽未看清来人为谁,布着红痕的**玉臂却已不由自主地向那人伸出,因哭喊而微微嘶哑的声音凄然乞求道:“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冷硬的房间里,冷凝若冰的目光中映着张满是渴盼的清绝娇颜。
去而复返的玉玲珑僵立门前,木然地看着她向自己伸出手凄声呼救,冷漠冰封的心似乎瞬间裂开了一道细缝。
当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眼角绝望坠落的刹那,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横起手刀,飞身冲向正野蛮施暴的神农宸。
神农宸翻身滚至床榻深处,躲过突如其来的偷袭,看着来人将鸢尾抢去紧护在怀中,霎时目露凶光地怒吼道:“玉玲珑,你这反复小人!”
玉玲珑左手将鸢尾小心地护在怀里,右手则拢成的白玉手刀,与怒兽般的神农宸对峙着。
沉默须臾,神农宸忽而仰天大笑,“玉玲珑,你可记得奕琴前来与我结盟时,我让你们饮下的那结盟酒?便是为防你们九州之人奸诈狡猾不守信诺,我在那酒中已下了噬心蛊,若你今日执意要救走她,此后便要受尽蛊毒折磨,日日夜夜受那噬心之痛,至死方休!”
“什么?!”鸢尾闻言大惊,抬首望着那张依旧冷若冰雪雕琢的绝美俊颜,颤声道:“玲珑,罢了,为了救我若累你受此折磨,还不如我死了痛快……”
玉玲珑回手将她头脸紧压入怀中止住她话语,顺势自怀中模出几颗浑圆铁珠,倏地掷向神农宸面门。
神农宸嗤笑一声侧身轻松躲过,不想那铁珠撞上他身后墙壁时却应声爆裂,瞬间飞散出刺鼻烟尘,不仅模糊了他清明的视线,且呛得涕泪难忍咳嗽不止。
便是这瞬息之间,玉玲珑抱着鸢尾冲出石室,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直冲向山寨高耸的粗木寨门。
“没族长之令,谁也不得擅出此门!”
守门男子操着生硬语调喝止,手中长刀直指白衣少年。
玉玲珑心知那小小伎俩断然拖不了几时,抬眸看看数丈高的粗木寨门,收紧环抱着鸢尾的左臂右袖一挥,白玉手刀寒光陡盛,刀光乍现处的两个守门人已然倒地身亡。他则片刻不停地飞身而起,借着横木攀上紧闭的寨门之颠,而后纵身跃下片刻不停地疾奔下山。
神农氏族见状即刻寨门大开便要去追,已走出石室的神农宸看了眼日薄西山的天色,阻止道:“天快黑了,量他们也逃不远,待明日天亮去寻便可。”
“是!”
众人齐声应下,了解恶魔群山的人都知晓,当夜幕降临还被困在山中的人若是乱闯,等待他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群山之中,天黑得极快,当你还不及欣赏晚霞灿烂时,阴森夜幕已悄然笼罩。
玉玲珑直抱着鸢尾冲入密林深处方才缓下步履,全神戒备于周遭阴森诡异地暗流涌动。
他虽也未在这山中久留,然而在神农山寨中曾听闻过这山中险状。已入夜,他断不能继续带着她莽撞前行了。
鸢尾伏在他肩头轻声道:“玲珑,这山中白日里尚且危机四伏,入夜后定然愈加凶险,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才行。”
玉玲珑点点头,然而在这星月之光黯淡的幽暗夜晚,他只得极力回想着白日里这周遭景象。
瞥见一棵形状怪异的老树后,他陡地双目一亮,抱紧鸢尾急奔向一片黑暗之中。
鸢尾如此近的贴近着玉玲珑的身子,方才感知他也是温热的,之前看他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只道连肌肤与心也是冰做的,如今方知他原来也是这般的温暖的人。
“玲珑,你为何会救我?”
被玉玲珑安置在山洞内后,鸢尾倚着石壁轻声问。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何其可笑——他要如何答她?
玉玲珑失拣枯柴的动作僵滞须臾,透过浓墨般的黑暗望向那柔弱女子,抿了抿唇重又继续动作。待将枯柴木枝堆到一处,他取出火折子将之点燃,照亮了山洞也照亮了对面女子衣衫残破的狼狈模样。
鸢尾曲起双腿抱膝而坐,羞赧难堪的目光游移着不敢与之相对。
这时,玉玲珑却突然有了动作,他迅速月兑下外袍,略显局促地披在她身上。一股温流顺着那还染着他体温的雪色白袍传至心底,她目光氤氲地抬眸看他,传达着无声的感激之意。
隔着红彤彤的火光,玉玲珑冰样眼眸竟也映出似水柔情,仿若坚冰被这黑暗中的一团热火所消融。他缓缓垂手拂去地上残枝败叶,而后伸指在那污黑土地上勾划着什么。
鸢尾倾身去看,霎时双目一亮,继而又泛起泪光。
“我自幼便被父亲毒哑,因他说身为忠仆不需要说话。”玉玲珑写完这一句后便即抹掉,又重新写道:“而后我便被教授着如何护主,如何至敌人于死地。”
“你那时才多大?就要去学杀人?”鸢尾声音轻颤,却非惧怕而是心疼,“他们怎可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
玉玲珑书写的手微微一抖,低垂浓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斑驳阴影,“这是我玉氏一族的宿命,我以前也从未觉得这般人生有何不妥,反正别人的死活对我而言无甚意义。其实,即便是我自己的死活,也是听天尤命不曾忧心过的。”
鸢尾心中刺痛,伸手覆在玉玲珑支在地上的右拳上,“你怎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这会令关心你的人难过的。”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母亲早逝,而父亲只顾教导我如何做个忠仆。至于主上,他始终只当我是个杀人工具罢了。”玉玲珑感受着手背传来的细腻温暖,指下原本冷硬的字迹竟也变得圆润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