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叫俗,本以为这种桥段只会在娇美柔弱的灰姑娘身上上演,面前应该是一个浓妆艳抹自以为对儿子百般呵护疼爱的刁妇对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唰唰签支票的情景,还念念有词,“姑娘你赚了,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望你好自为之。”
小姑娘不同意,“我不要钱,我要他。”
老刁妇一个耳光糊上去……
纪老探寻的目光扫过来,她立刻收敛神色,眨眨眼,浅浅一笑,这样的自娱精神真是太可怕了……轻吐字,“哦,我想要中朝百分之十的股份。”
站在旁边沉着脸的管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年纪,你不要不知好歹。”
灿火眯起眼,似假似真唇边淡笑流连,“纪爷爷,我想你今天不是以中朝盛世董事长的身份而是以凛冽爷爷的身份来找我的,那我叫你爷爷,您不会反对吧?爷爷,我想说……”
她抬起眼看向管家,又转回来直视纪老,笑靥嫣然,“这样‘乱’说话的人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坏事,我这人太善变,您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可怎么办呢?”
管家立即变了脸色,噤声。
纪老爷子听这丫头叫他爷爷脸色缓和不少,可她后一句话蹦出来这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也是愣了一愣。
灿火看他迟迟没动,盈盈笑意缓缓在脸上漾开,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生动,“怎么了?不行吗?那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作势就要起身,纪老伸手取了支票,“股份不行,但是我可以给你这百分之十股份折合成的现金支票,希望你履行你的承诺。”
纪老签好地给她,她郑重地接过来,就差举过头顶领旨谢恩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抬眼,“我有承诺给您什么吗?”
纪老周身隐隐的怒气升腾,一丝愠怒,驰骋商场一辈子,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今天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让她给耍了?半晌,“那你想怎么样?”
灿火揉揉额角,连忙摆手,轻笑,“别别别,您可别生气,回头要是气出个好歹,纪凛冽不会放过我的,生气对身体健康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没想怎么样,真没想怎么样,您不要生气。”
说话间,她拿着支票的手可一点都没闲着,利落地把支票撕成碎片,抬手碎片从指尖滑落,像是早已疲倦的蝴蝶在手边轻舞,旋转着落进了剔透的茶杯里。
管家震惊地瞪着眼睛,只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纪老眼里也闪现了一丝不可置信。
她守着vin会缺钱吗?显然纪老爷子用错了筹码。
灿火脸上的笑越发温柔,她拎包起身,上身前倾30度,再直身立在纪老面前,矜持端庄,“纪爷爷,爱情是不可以廉价贱卖的,您是商人,怎么会不懂呢?”
她在纪爷爷和管家错愕的眼神里步伐玲珑,像只疲倦的天青色蝴蝶似的飞走了,硬撑着开车回家胃痛的冷汗直流,进了门行动变的有些缓慢,烦躁地翻着药箱,家里的药却不合时宜的没有了,该死!
她靠着墙滑坐在药箱旁边,一手狠狠地抵住胃部一手迅速翻着手机里的号码,“芮丽……”
芮丽在电话那头听见她这样有气无力地叫她的名字,一下急了,“灿火,你怎么了?在哪儿呢?”
“我的胃药没有了,我……”她艰难地喘口气,“在家。”
“等着,马上到。”芮丽挂了电话,拽了件衣服对身边的陆逸澈说,“灿火胃病发作,你先去她那,我去买药随后就到。”
“用不用去医院?”陆逸澈急急忙忙跟着芮丽出了门。
“她不去医院,老毛病了,一生什么大气胃就疼,这是药没了,不然怎么的也不会给我打电话。”芮丽上了车直奔医院买药。
林澈则马不停蹄地去了沁园,车子驶经陆逸风大宅时见他正从里面匆匆出来,立即停住车叫了他一声,“逸风。”
陆逸风闻声四顾,目光锁定车上的人,眼神一亮跑过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灿火,她胃病复发,芮丽去买药了随后就来。”
陆逸风眉心一皱,这家伙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远亲还不如近邻呢,陆逸澈看他这样笑起来,“你现在有什么事吗?”
“清则让我去一趟荣风。”
陆逸澈听见清则这两个字眼波柔和了一度,笑笑,“那你先去忙吧,我走了。”陆逸风傻着看他的车像灿火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见到灿火的时候真吓了一跳,她脸色青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眉心深蹙,他赶紧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热水,“灿火,在坚持一会儿,芮丽已经去买药了,她马上就到。”
灿火几不可辨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嘴唇。
不到十分钟,芮丽跑进来,动作利落迅速地打开药盒拿出药来递到她手里,试了试水温,“不烫。”
灿火吃了药,芮丽把她扶进了卧室。
她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黑亮如浮光锦泼墨般的发丝散在身侧,眼睛紧紧地闭着,芮丽想出去看一眼林澈,刚站起身,她还闭着眼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去哪?”
芮丽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眼眶里有什么东西瞬间滑落,她怔了怔,反握住她的手蹲下来仔细地看着她这张美艳绝伦的脸,轻叹一声,“我不走,去去就来。”
她这才肯放开手。
芮丽从楼上下来,陆逸澈就站在楼梯口,轻声问,“灿火怎么样了?”
他们往楼下走,芮丽的声音冷飕飕的,“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以前就数她修炼的最好,跟成精了似的,罗念不说么,谁要是能把奇灿火惹生气了就请他一天信用卡随便刷。”
她从冰箱里拿出水来递给他,“也不知道这是跟谁生了那么大的气,我猜**不离纪凛冽,看见他们俩我就消化系统紊乱。”
陆逸澈笑着揶揄她,“刚才看见灿火那样不是还吓的一脑门儿汗吗?”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芮丽轻哼一声,收拾了茶几上的药把药箱扔到了一边。
“我先回去了,荣风还有些事,你在这里陪她吧。”
“好,我晚点再回去。”
送走陆逸澈,芮丽回了灿火卧室,听灿火的呼吸均匀流畅,想来是睡熟了,她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下到二楼,便被一阵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吸引,顺着香气走进了铺着雪白地毯的长廊,她还真不知道灿火这大宅里还有这么块净地,再向前走玫瑰香逐渐浓郁起来,除非两分钟之后一脚踏进无土栽培的玫瑰园,否则她真不知道这里还能有什么。
转了一个小弯,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缭乱艳丽到让人呼吸一窒,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墙壁上的疯狂涂鸦奇特充满异域风情的迷人浪漫,手绘的埃菲尔铁塔颓然倾倒其中,黑紫色的花团妖冶四溢,蔓延至墙上的七彩门,七色的彩虹隐在这些图的身后从三分之二处轰然崩塌,与铁塔相辉相映,相辅相成,整个格调迷离深邃,混乱神秘,若不是铺了一地的白毯,只怕真是要晕倒了。
芮丽有些恍惚地走过去想要推来那扇门,是锁着的。相必这里是纪凛冽不在的那段时间灿火用来发泄的地方吧。
她原路返回下到一楼,空荡荡的客厅里灿火的手机突兀地响着,她探身看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
纪凛冽的声音通过卫星缓缓地传过来,低沉蛊惑人的磁性,“灿火,对不起。”
芮丽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能对得起她一次?”
电话那头愣了半天,才犹豫着问道,“灿火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我不来她死了你都不知道。”她的声线本就偏冷偏硬,再这么咄咄逼人,就更加犀利冷然,“纪凛冽,你自己想想你凭什么?灿火哪点对不起你了?”
“她……怎么样了?”
“有我罩着,不用你操心!”她说完挂了电话,甩手仍在沙发上。
灿火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了衣服,画上了淡淡的妆,完全没有了睡前的疲惫容态。
“醒了?”
“嗯。”灿火去小吧台倒了杯水,喝了几口。
“纪凛冽打过电话了。”芮丽把手机扔给她,坐在高脚椅子上,瞥了她一眼,丢出来一个字,“说。”
灿火缓慢地侧过脸,好像没睡醒似的茫然发问,“什么?”
她一瞪眼,敢装傻!冷声,“你们俩怎么回事。”
“哦。”灿火垂下眼,一五一十说了个完整。
芮丽越听心越往下沉,惊动了纪老爷子,事情就难办了。
灿火笑一声,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你知道纪凛冽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一切要以中朝的利益为前提,他待人那样温柔有礼,平淡疏离,半路杀出个我来,也算是他的劫数。”
“你别这么说……”芮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杯子,眉目紧锁盯着自己森然泛白的指节。
“我不能允许我们的爱情和利益扯上半点关系,不能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玷污,你明白吗?当纪凛冽两全不能其美的时候,被舍弃的那个一定是我。”她哽咽双手合十额头抵住指尖轻轻擦掉将要落下来的泪。
“你不知道,昨天在山上他来找我,我就隐隐觉得事情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我已经想到了,但是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有那么一秒钟我真就要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的,他永远都那么自信,他知道不管我怎么对他,一旦他求我他要我原谅他我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骄傲和原则,他心里明白的很,纪凛冽就是奇灿火的骄傲和原则,呵。”
“灿火……”
灿火突然笑了,笑声清越朗然,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事,哎呀……我没事,我又不是十七岁,没事。”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言不由衷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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