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薛苗苗心中一阵恶寒,只得勉强自己摆了一个比较得体的笑容,吞吞吐吐地说:“我昨天没有出门,所以房间里可能有点乱。”
管家笑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为您安排加强型的清扫服务。”
她放心地道了声谢,迈出两步,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把贵重的钻石丢到了垃圾筒里,虽然仆人们对于业主的贵重垃圾早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她昨晚抛弃的垃圾——会不会太过于贵重了?
贵重到有些让人难为情,本来嘛,这个世界哪有有言情小说里描写得那么轻松,可以不假思索地潇洒扔钻石,撕支票?
高空掷物砸伤人车是犯罪行为,毁坏金融机关信用凭证是违法举动,丢掉一颗身份稀罕的顶级美钻,更是要引发人间的连锁犯罪。
总而言之,唐僧教训得极好,乱丢东西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尤其当你的垃圾找不到合适的垃圾箱时。
可她也不来不及回头登上一艘游轮在太平洋的中心处理掉它了。薛苗苗杞人忧天的思考着,噗嗤笑出来。
管家大概见她停下了脚步,又不说话,还自娱自乐得非常有趣,于是眼带笑意地问她,“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嗯。没有了。”薛苗苗回神过来,摇摇头,又歪着头,十分认真地用奇怪的手势比划着说:“哦。室内垃圾您全部任意处置就好,不必再征询我的意见了。干脆地扔掉,要干脆。嗯。就这样。”
见过大场面的管家自然充分满足业主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需求,他愉快地应承了她。
于是在他“一天好心情”的祝福声中,薛苗苗一脚踏进了春日的暖阳里。
本来准备驾车出门的薛苗苗竟然特意从大厅绕远路走到车库,简直不符合她一贯不爱运动的作风。
她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竭力说服自己,这样做只为呼吸一口室外景观花园内的新鲜空气罢了。
公寓内没有养育任何花花草草的花艺师薛苗苗其实一天也离不开植物的香气。你看,现在泥土样的清新气息沁入肺腑,她不是已经感觉自己彻底被自己的美好情趣治愈了么?
多好,托高宜臼上门捣乱的洪福,五年来,薛苗苗第一次装载着愉快舒适的心情去看灵灵。
美晴老师说:“职业女公关必须有陪酒之外的一技之长,最好可以将技术磨练成技艺,成为有一技之艺的人,职业女公关不是青春饭,一个人的内心远比天赋的外在重要的多。”
闻过花园里香气的花艺师薛苗苗,忽然记起美晴老师的教导,灵灵会说话的眼睛便在她的面前浮现了出来,明明样样条件比自己优秀的曲灵灵,如果作为职业女公关明明可以比薛苗苗更加出色的曲灵灵,却再也没有修习一项专门才艺的时间了。
灵灵曾经对苗苗说过的“我们绝不卖身”。
可在死亡面前,卖身与不卖又有什么区别呢?
仅有一次的短暂人生,无论怎么度过都会留下悔恨。
薛苗苗眼前一阵泛潮,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车钥匙。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没有灵灵的日子里彻底精神高涨起来的。刚才的好心情原来不过薛苗苗安慰自己开车要专心的美好谎言罢了。
她在花圃前流连了一阵子,才磨蹭着强迫自己向车库的方向走。今年清明的天气如此晴好,却注定有人会在明媚的****中充当形单影只的孤魂野鬼。
薛苗苗刚打算抬臂揩揩眼泪,手腕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钳制住。
她没有雇佣司机,车库中只有一辆银色的奥迪tt,去俱乐部上班会用俱乐部旗下雇佣的出租车,在平常都是自己开车。会有人在车库的门口扯住她不放,薛苗苗着实震惊极了。
她大惊失色地仰脸,眼泪一时间控制不住地扑簌簌掉下来。女人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其实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高宜臼的人,确切地说,是他暴吼的声音让她认出了他。
“薛苗苗!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高宜臼捏得她太疼了,在失控的那一瞬间,薛苗苗觉得自己的鼻涕可能也一并迸了出来,她疼得大哭到几乎背过气去。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女人对付男人暴力的好用武器,那么梨花带雨的嘤嘤哭泣绝对是最有效的一种,只可惜,现在的薛苗苗,哭得只能用凄惨和破相来形容。
在丢脸和伤心至极的关头,她竟然还记得,她是第二次在高宜臼面前哭了,如果上一次在夜晚,在室内,还不至于彻底毁掉女性形象,这一次就真的没有粉饰的余地了。光天化日之下,哭到涕泪俱下,还有什么志高俱乐部头牌女公关的花容月貌可言?大约只余下二十七岁老女孩的疯癫和无厘头吧?
果然,被她再次恶心到的志高公子高宜臼,慢慢减轻了折磨人的力道。他甚至把一块丝质触感的手帕按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快擦擦!”
高宜臼像一位生气的父亲一般,用一反常态的稳重口吻,严厉命令她。
薛苗苗全身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忘记了抽泣。
她按照指示乖乖捧起手帕,使劲儿擤了擤鼻子。原来会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是因为呼吸不畅啊。淡淡的男用香水气息钻入她的鼻孔,她一下子辨出了手帕用香水的类型,对任何有关嗅觉的细枝末节格外敏感的薛苗苗,终于确信自己重新找回了畅快的呼吸道。
总算成功止住了眼泪,总算。她手心里攥着一包鼻涕的白丝手帕,破涕为微笑。
高宜臼大概已经被女人粗鲁的举止和又哭又笑的畸态人生彻底颠覆到三观倾斜了。志高公子现在背对着她,一向大修边幅的世家公子竟然狼狈到衣着不整,薛苗苗盯着他外套上出现巨大褶皱的不完美后背,随着渐渐清晰的视线,竟然发现高宜臼的背影在轻轻颤抖。
他一定被她气得不轻吧。还是在单纯地嘲笑她呢?
太太诡异了。
薛苗苗迷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就像昨晚下定决心地那样,继续装作不认识他到底,还是应该打声招呼,至少遵从礼节客气地把手帕还给他?
等她唐突地抬起双拳,慢慢在眼前舒展开左右手,她真的为难和羞愧得怔住了,薛苗苗的左手是一包鼻涕的手帕,而右手竟然是一块带有自己身份标示的铭牌?
好眼熟的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