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芳菲坐在餐厅望着今晚的菜单发愣,她这个对职人手艺极尽苛刻的料理监工,使得高家厨房成为了最难毫发无伤走出来的地狱考场。
如果不是单次工作的薪水多得令人嘬舌,估计也没有上城的厨艺团队敢接下高氏家宴的料理任务。
连芳菲全然不顾如此豪奢的后厨之风会给上城的社会时尚造成哪些恶劣的影响,她只是一门心思地在考虑着现实的人际关系。
于美晴的去世对于连芳菲来说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无暇去思索丈夫职场的杀伐,实际上她也并不关心。
她所嫉妒的只是志高俱乐部门前的车水马龙,加倍映衬出高氏宅邸的访客稀疏,鲜有人问津。
如果能够拿到组织社交的大权,她就能够让那个有名无实的德高基金会主席身份瞬间增值。想一想,社交与慈善堂而皇之地结合,不但她的正室地位稳固,就连源源不断的金钱也会以各种形式进账吧。
作为一个没有子女和志高集团股权保障,丈夫之宠爱如同天边云朵一般难以触模的女性来说,名分和金钱就是她立足上城顶级社会的全部依凭。
连芳菲决定抓住此次难得的机会,向高氏父子,向上城的所谓名媛们展示自己作为闪耀女性的充分实力。而今晚这一餐饭便是她数年身居冷宫,却从没有放松自身修养的明证。
连芳菲带着沉甸甸的目的性亲自敲开了高湛程与任允炆相谈的书房门。
任允炆起身开门迎接的笑脸如同职业司机佩戴的白手套一样,干净而隔膜得抚模着连芳菲的脸。连芳菲一时心口如小鹿乱撞,她长期以来被困在德高基金会主席的办公室里,上城的青年才俊中出现了如此杰出的人物竟然都不知道。
这名看起来与高宜臼年纪相仿的男士一定在于美晴生前便是志高俱乐部的座上宾了吧。想到这儿,连芳菲的胸中腾起一把无名之火。
任允炆将连芳菲由少女般羞怯到怨妇般恶毒的情绪变化看得一目了然。他向来知情识趣,也深知上城的社会风气在中国最为洋派绅士,所以,他只是礼貌地请女士入内,并未冒昧进行自我介绍。
果然,高湛程在看到连芳菲入室的身影后,很快加入了他们的圈子,作为情境中最合适的中间人,让任允炆和连芳菲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高湛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任允炆这名后辈的赏识之心,在落座后,他对连芳菲夸赞说:“允炆是工科学士出身,之后才修读了商学课程,既是技术专家又是商场英才。”
连芳菲当然非常知趣地配合着丈夫的心人诚挚赞美了一番。三人经过在书房的会客区一番浅谈,等到达餐厅的时候,气氛和谐完美得用“其乐融融、亲如一家”来形容也不为过。
高宜臼和薛苗苗先到一步,他们在餐厅外的等待区恭迎了片刻,便瞧见三人并排而入的温馨画面。薛苗苗注意到高宜臼侧脸的线条轻微地抽紧一下,但眨眼功夫又完全恢复到其冷漠而又雅致的贵公子仪态。
连芳菲扫视了一眼现场的气氛,很殷勤地要把任允炆介绍给高宜臼和薛苗苗认识。孰料现场的两个年轻男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来,惹得连芳菲惊噫一声,“你们原来认识的呀。”
高湛程和薛苗苗笑不作声,在一旁关注着两个男人冗长而深刻的握手。
到后来,任允炆松了劲儿,抽回胳膊笑着说:“志高公子发了烧,手心烫人,还打起精神来餐厅陪我和薛苗苗小姐吃饭。盛情真的足令人感动。”
从任允炆口中听到薛苗苗的名字,连芳菲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略带轻蔑的瞥了她这位准儿媳一眼。
薛苗苗知道连芳菲一定在过度意yin女公关的职业,准备用她的道德伦理来审判自己漂浮于不同男人之间的水性杨花。
她过滤掉连芳菲的有色眼神,把关注度投放在高宜臼与任允炆的较量上。
高宜臼也不过一笑,他刚刚冰敷过的脸颊又开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开口说话的音量,“任允炆先生来上城之后遇到的感动之事也不止目睹他人夫妻情深这一样吧。怎么?现场有两对夫妇参与的晚饭,都没有舍得把藏在深闺的女朋友带出来?”
高宜臼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深闺女友”,连一向沉稳如泰山的高湛程都若有所动。
任允炆完全拿不准高宜臼究竟对于他的私生活了解多少,他极其自然地否认道:“志高公子真是喜欢说笑话,一个单身汉漂泊异乡的单身汉,哪里有女孩喜欢,即便有人愿意交往我这样的浪子,也一定比不过薛苗苗小姐的如花似玉、落落大方啊。”
登堂入室也就算了,还屡次挑衅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高宜臼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猜不透任允炆因何得到父亲的亲自召见,他早已给对方一些无礼应得的教训了。
高宜臼望望薛苗苗见她正一脸关怀的看向自己,恼怒之情也就消减了多半,他刚要张口回应些什么,只听高湛程发话说:“好了。既然大家全部相识,便不必站着客套下去,开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