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姐毕恭毕敬地接过薛苗苗递来的卡片,第一次办理不熟悉银行的业务,她微笑着向薛苗苗小姐说了声“请稍等”,然后请求了值班经理的帮助。
“这位小姐不是我们的会员,我不知道该为她怎么样提供个性化的服务。”接待小姐微笑着对经理人说。
经理人扫视了一眼薛苗苗的信用卡,对客人的身份大体有了一些认识,再看她的仪表气质,几乎笃定了她出身的阶层。
比司机师傅更加明眼的经理人,自报姓名和身份后,解释说:“薛小姐你的信用卡并没有纳入到我们的会员体系,所以我们无法为您进行打折,也无法安排您入住会员等级的房间。鉴于您在上城尊贵的身份和我们能提供服务之间的差距,请允许我先向您的光临表示致歉。”
什么致歉。
是让她知难而退并且推掉责任的逐客令吧。
不过眼下的薛苗苗可谓铁了心也要在此留宿过夜的。
她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按你们的便利安排就好。”
经理人有五分之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接过前台小姐的工作,准备亲自为信用卡署名为薛苗苗的女宾安排入住。
“等等。”
很有威严又不失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前台的三人都不禁向来人望去。
率先认出刘陵卷的两名酒店人已经低头鞠躬了。
薛苗苗看过后更是吃了一惊。
漫卷俱乐部的发起人兼董事长会出现在金主永盛集团的七星酒店的大堂里丝毫不奇怪。
只是这个时间点——薛苗苗抬腕看看表,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陵卷老师。”
刘陵卷用和薛苗苗同样的笑脸点了点头。
寒暄之间,她已经来到柜台前,从手包里取出自己的信用卡,落落大方地递给了经理人,“我想在贵店招待我的客人,志高俱乐部的首席女公关薛苗苗小姐。还请多多关照。”
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刘陵卷态度柔美得堪比日本银座的顶级妈妈桑,瞬间将前台的小小心理隔阂化解于无形。
薛苗苗数度在各类社交场合与刘陵卷有过照面,她的优雅早就令其折服。
与美晴老师年华尽染,聪慧而美艳的外表不同,刘陵卷是一位与月牙白、珍珠白等等白色相得益彰的温情美人。
50代的风韵女性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远比20代的当红女公关更加内敛沉稳的魅力。
如果说薛苗苗在俱乐部的世界里算作初出茅庐的新鲜派,像女儿和年幼的妹妹一样陪伴着40岁以上的实业家;那么美晴老师、陵卷老师这两位美人则是他们真正的红颜知己。
是岁月给上城,给女性族群的瑰宝一般的璀璨人物。
今生今世难得作为女人活过一次,至少也要成为她们这种光芒耀眼的女性再离开人世吧。
薛苗苗收好自己的信用卡,晦涩的心情因为与刘陵卷的相遇被一扫而空。等到她回过神来,想起要亲自道谢时,对方已经迈着轻盈而不失稳重的步子走到了几米开外。
薛苗苗唤了一声,紧走几步,追赶上刘陵卷道谢说:“陵卷老师,谢谢您。还有我想和您谈谈。”
刘陵卷扬手示意身边的助手退下,她跟随着薛苗苗来到了大厅中心处的会客区,点了一杯冰水。
漫卷俱乐部的女主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薛苗苗微微溢汗的一张脸孔,忍不住笑了,“年轻可真好啊。”
薛苗苗有些难为情,“27岁的女性如果生活在国民寿命只有36岁的津巴布韦,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苗苗果然说话很有意思。名不虚传。”刘陵卷上下打量她,缓缓地开口说:“在上城,居民平均寿命可以达到80岁,女性还会更高一些。苗苗还有很多青春的资本,在最佳生育年龄到来之前,也仍旧可以好好地追逐家庭之外的乐趣嘛。”
刘陵卷含蓄地点破薛苗苗辞职后的状况,这让赋闲在家准备结婚生子的前女公关更感惭愧了,她有点忐忑地问:“陵卷老师。像我这个年纪放弃职业的女公关,您见得太多吧?”
“时代不同,情况也有差别嘛。我入行的那个年代,二十五岁之前大家都在考虑拿着积攒下来的钱早早退役结婚了。现在人能更长寿,在婚姻方面也更多自由,爱情式的伴侣似乎比契约式的婚姻更受适龄人群欢迎了。考虑在三十五岁结婚,在四十岁左右生育的上城夫妇也有很多啊。像志高和漫卷这种俱乐部,一般都会要求辛苦培养的女公关工作至35岁的。”
“那陵卷老师您呢?”
“我。很不幸,二十五岁之前的刘陵卷一直没有出现心仪的男人,便将这份工作当做事业坚持了下去。”刘陵卷眼前似是浮现出一些昔日美丽的回忆般,她微微一笑,颇为感慨地说:“也不知道命运如此安排算作幸运还是不幸。现在连竞争对手都先我一步离去,上城的俱乐部行业里只有我一人孤孤单单坐在山顶,可谓冷暖自知吧。”
薛苗苗能够相信刘陵卷话语中的诚挚情感,物伤其类,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些天漫卷俱乐部也在歇业休息吗?”
刘陵卷点点头,“算是吧。这些年,我们从人妻手中拿走了太多社交的权力,虽然让很多出身底层的好女孩有机会改变出身。但时移世易,这些女孩成为了正室之后,便开始怨恨曾经职业出身的卑贱,要对这个行业施以毒手了。”
薛苗苗有一丝感伤,“那男人呢?男人不是最容易同情身世可怜的女子么?”
刘陵卷啜了一口冰水,摇摇头,“男人和女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喜欢看到异性为争夺自己而开战,这便是人类残酷而纯真的天性。”
话题停留在严肃的现实上有些过于沉重,刘陵卷顿了顿后,笑问:“苗苗今天来永盛住店是因为不小心么?”
薛苗苗也被刘陵卷的曲线幽默逗笑了,“就是老师说得那样。”
她答得干脆,脑子里却渐渐萌生了一幅关于未来的规划蓝图。
以至于很多年后,薛苗苗仍有些侥幸地想,如果今天没有误打误撞与刘陵卷老师会面,或许她的有生之年,便空余悔恨和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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