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大盆脏衣裙再一次重重摆在沐星儿面前。她无奈地抬头又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午了,这满满三大盆衣服再加上早上弄脏的,一共六盆啊,又要洗到夜里了。晚饭还是没着落。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正看到海棠嘴角挂着的一抹得意之色。不禁转念想道:万万不可灰心,若是自己饿死累死,只会让那些小人称了心,得了意。沐星儿眸光一敛,暗自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即使自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可是最起码要为古君墨保留最后的清白。
天很快黑沉下去。埋头洗衣的沐星儿已经体力不支,不住喘息,咳嗽了一阵子,身体由于极度饥饿而颤颤发抖。
“看看这是什么”
恍惚之中,星儿面前眼见面眼白馒头,还以为是自己饿晕了出现的幻觉,可是那个好看的男子面容,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她再也管不了许多,不顾及形象一手一个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噎,噎,着了,男子忙拿了瓢井水递给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两个馒头都是你的。饿坏了吧?白天就给你留好了,只怕人多嘴杂,只好等到大家都睡了我才敢出来。还好没把你饿死。”男子长得不但好看,声音也很好听,让人心头一热。
好容易咽下最后一口。沐星儿立时感觉精神好多了。
沐星儿一边不停手地洗衣一边偏着头看他:“你人真好,总是这样帮我,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灿烂的星光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璀璨夺目,他就那么温柔似水地注视着她,仿佛她就是最美的画卷。
“我就是想……对你好。”他低低的声音带着清越如流水的咚咚声,淡淡地说。
“你真好,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沐星儿发自真心地说道。
男子连连摆手,秀雅的蹙眉道:“不许这样说,你不会死的,你要好好活下来。”
“恩恩!”沐星儿连连点头,继续搓洗着衣服。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陪着她发了一会呆,才缓缓说道:“还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穷,全家人只分有不到一亩劣质田地,每年的收入,逢风调雨顺时,加上点野菜做些粥汤还能勉强吃饱肚子。那要是逢了雨大或是旱灾,全家人可就是一筹莫展了。我长到八岁上下,南赵国遇到了百年大旱,颗粒无收。全家人都快要饿死了,没办法,我妈把我卖到春月楼,只得了五两银子。那时有个大厨对我特别严厉,每天也是干不完活不许吃饭,我力气小,干活也慢,常常饿肚子。所以我知道那种滋味,真真是比死还要难受。有一天我就想,不如死了算了。于是我就来到这井边,站了很久。无意中抬头看到了天上的月亮,那么美。后来我就想,这世间再珍贵的珠宝,也抵比不过人的生命,活着,便可以看得见这美丽的月色,可以想象着月亮里住着的仙女。可以感觉到这徐徐的夜风。可你若是一死了之,只会让另一些人暗中偷笑。不如好好地活在世上,活出个人样让别人嫉妒你!”
“所以你就夜夜在井边看着我,怕我一头跳进去?”沐星儿接口道?
男子天真地大眼睛惊讶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同病相怜嘛,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了。”沐星儿感觉鼻子酸酸的。她从小就是个极为坚强的人,别人再欺负她也不会掉一滴泪,可偏偏不能被别人感动,一感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两行清亮的泪珠滚落下来,在月光下如宝石般闪亮。
沐星儿温柔的笑笑:“你心眼真好,长得也好看。”
男子轻轻勾动唇角,笑得很是苦涩。
“你怎么了?”沐星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放在口中轻吮,沐星儿的脸倏然地红透了,滚烫滚烫。
他眼眸里仿佛有最美的星光,潋滟动人,“你的泪,很甜。”
沐星儿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尽瞎说,泪水哪有咸的。”
“有的,你的就是甜的。”他顿了顿,继而说道:“可是,我的却是苦的。”
“别瞎说了,泪水只有咸的,没有甜的酸的苦的……”沐星儿移开目光,有些受不了他的直视。被这么俊秀妖孽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心脏跳得好快。
男子认真地看了她许久,星眸划过一丝压抑着的深深苦痛。:“你不会懂的……你没有经历我经历的痛苦,没有受到我受到的待遇……”
沐星儿心中连连叹气,男子为倌,受到的歧视肯定比女子更甚,而男子与男子做那种事,在心理上怎么也接受不了吧?听说有些变态的客人还会搞性虐……一时间,气氛很是尴尬,仿佛空气都停止流动。
她正视他的目光,让他看到她眼里的真诚,说,“我懂,我真的懂。”
“不,你不懂。”
“我懂。”
“你根本不懂,你知道什么?”他眼里有一些恼意,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划过痛苦的痕迹。
“我知道你受苦了……你的心苦,你的身体更苦……”她垂下眼睛,心情有些复杂,鼻子里的酸意让她说不下去了。
“但人生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你不绝望,就永远都有希望。”
“只要不绝望,就永远有希望?”他喃喃地重复道。
他突然眼睛一亮,“你真的很善良呢!也很聪明,很会安慰人。听你这么一说,我竟然不难过了呢……你长得也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能在春月楼有一个交心的朋友,沐星儿兴奋不已,伸出手来道:“那,我们从今日起就是朋友了,。”
男子虽然不懂现代的握手之礼,却也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道“”真开心,我终于有朋友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是小倌小倌这样叫着多难听。”沐星儿看见他开心,自己也感觉心中畅快了许多。
男子有些为难“这个,我们做这行的,身份比青楼女子还要下贱,连名字都不配有的。妈妈买我进了春月楼,大家就都叫我小倌。从来就没个名字。”
“你不下贱,大家不过都是为了生计活着而已,况且你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以后不可这般自轻自贱。不如不提你现在,只问你八岁之前,在家里你父母亲叫你什么呢,总得有个名字吧?”沐星儿偏头等他回答。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很久很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差点都要忘记了。你一提醒,我方想起,在家里时母亲叫我阿清,清水的清。”
“名字真是好听呢,那以后我就叫你阿清,我叫沐星儿,你可以唤我作星儿。”
阿清不知所措:“这,已经十几年没人叫过我名字了,我们小倌又哪里配有名字呢?我叫你星儿可以,可是你叫我阿清,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沐星儿见他还是这般没自信,微微嗔怪道:“我们是朋友啊,阿清,朋友之间怎么可以哪里有配不配之说。?再者说,别人看不起你,你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你不叫小倌,就叫阿清。同样都是人,是人就得有名字,记住了吗?”
阿清带着兴奋高声道:“是啊,是人就要有名字,好,以后你就叫我阿清好了。”
沐星儿感觉这个夜晚很温暧。终于可以展颜开心痛痛快快地笑了。
今晚的夜色格外浪漫,也将两个人的关系拉得越来越近,两人相谈甚欢。
沐星儿听说清儿还将自己得的小费什么的寄回家里,月月过的很是拮据,有时拿不出钱来,父母还会说些埋怨的话。她微微有些恼怒,“他们将你卖了,怎么还能让你养家糊口呢?”
对这样的父母真是无语,明明把儿子卖到了青楼倡馆,却还要靠他卖身体卖笑的血汗钱来过活,就想过要自立,甚至连弟弟娶媳妇,妹妹出嫁这样的事都找他要钱,沐星儿真是替他不值。
可是清儿说他是愿意的,反正他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要钱也没什么用了,不如都给了他们,还能帮助他们……就算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吧。
有了两个馒头垫底儿,沐星儿睡觉都比昨日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冰儿的贴身丫头小玉就过来找海棠,叮嘱她说从此再不要让沐星儿来前院倒恭桶。只指了海棠亲自去倒。
海棠心里纳闷,不知何处又得罪了春月楼的姑女乃女乃。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前院。沐星儿乐得一时清闲。
她却不知,此时的司徒南秀正提了两翁上等的女儿红悄悄来找白老板。白若怡感觉莫名其妙,他来春月楼不一头扎进欧阳冰儿房里厮混,倒是有些奇了。
“听说妈妈近日新得了位佳人,为何藏在后院不与见人,难怪我们这些怜香惜玉之人,还能吃了她不成?”司徒南秀将两翁女儿红重重放在桌上,就开始半真半假地试探白老板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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