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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林素瑾。
在派人去查镇国将军林府的时候,凤锦流就知道此女,只当时的他却没有因为姓名读音的相同,将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儿去蹇。
她们是一个人?莫非自己的未婚妻也穿越了孵?
疑惑刚涌出心底,立刻被他予以否定。
——不可能。
面前的这张脸才十四岁,但与他在现代所熟悉的那个苏瑾除了年龄上的差距,最直观的不同,是怯懦的眼神和对他又惧又想靠近的生疏神态。
真正的苏瑾不会惧怕他,而是……欣喜若狂?
想到这点,他不可置否的自嘲笑笑,连林素瑾小心翼翼的向他回答之前所问,他都未曾听见。
沉浸在思绪里深陷。
不管去到哪个世界,女人都是最狡猾的生物。
他毋庸置疑。
所以凌玥在把自己的妹妹送来之前,必然先对其试探过,假如林素瑾就是苏瑾,那么他相信,眼前这颗棋子又会是另一种结果和作用了。
话说回来,她最先发现这有趣的相似时,是何种的心情呢?
同父异母的妹妹和自己在穿越前是情敌。凤锦流忽然觉得‘情敌’一词是个美妙的存在。
再有,林素瑾如何也是当朝太师的外孙女,林家的嫡小姐,为了出一口上辈子的气,把人就这么送到他跟前来,以为真的能够吓到他了么?
这么做了,她的就能真正痛快?
他很好奇。
只不过送来也好吧,看着这张脸,他便能体会凌玥有多在乎。
这是她将他记在心里的表现。
被刻意布置得几分神似新婚喜房的寝房里,凤锦流是自顾出神,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不觉一扫而空,全心全意的品味他来之不易的小乐趣里。
林素瑾的心七上八下,陷入他掌心的左边脸颊烧烫得厉害极了。
她看得出来,他高贵的眼眸虽始终望着自己,唇角亦漾着温软的笑,可他的心神不在此处,不在这个房间里。
他在为何而笑?他的心又会落到谁的身上?
就在才刚见面的短短一刻,林素瑾的内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当作礼物送来,她万念俱灰,想过与他玉石俱焚,死了干脆;也想过向他暂且妥协,求得一时安生,她要向林愫音报复,要向舍弃她的外祖报复!
可是呢……
此时此刻,林素瑾惊慌的发现,她渴望这个男人和自己说话,热切的期盼着他能这样看着她,仅仅只看着她一个人!
足矣!
凤锦流……她想要完全拥有他。
多么不耻的念头,直白得让她羞愧,无地自容!
这点微薄的羞耻心还没有完全成型,已然被她从自身剔除得干干净净!
她就是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决定又如何?
身为人,怎可能做到无欲无求?!
凤锦流出身高贵,长相俊美,他的手中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有用之不竭的财富,他是中土三大强国之一的摄政王!而她,只是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对强大的他的憧憬,不过出于本能。
既然林愫音将自己送给了他,她为何不开开心心的接受呢?
这境况,总比被送到陈国生死未卜的林素兰要好多了吧!
从此以后,她有凤锦流做靠山,做依附。
名分?一定会有的。还有复仇,总有一天她会让欺辱她的人都跪在她的面前,对她摇尾乞怜!
心头大计一定,林素瑾决定主动出击!
“王爷……你在想什么?”轻轻的开口,柔软得风吹即散的语调里有着惹人怜爱的颤抖。
凤锦流深眸里的光重新汇聚,回了神。
眼中逐渐显现出一张青涩的脸孔,弯似玄月的黛眉,娇俏的鼻子,嫣红水女敕的樱桃唇,玲珑的五官。只她水汪汪的瞳眸里,无法掩饰
tang的是身为女人对男人的热切。
很不巧,那个男人是他。
凤锦流暗觉好笑,各方面。
无论年龄、长相、身材、性格,还有……关于现代的往事,以上任何一项都无法成为促使他推倒林素瑾的理由。
十四岁的黄毛丫头,放到现代还在读中学,他又没有……恋、童、癖。
关于凌潇潇跨世界的飞醋,他很满意,不过对于她狭隘的报复手段,景先生默默表示不屑。
这笔帐先记下,以后慢慢算。
遂,收回了手,连回答都懒得,转身便是要走。
林素瑾以为问话惹恼了他,见他要离开,不假思索就抓住他的衣袖,“别走!我……我……”
话未完,被她抱住的那只手臂从她双手抽离,她心倏的落空,再而,宽厚的大掌温柔随和的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凤锦流用长者对小辈说话的语气,谆谆教诲道,“年纪还小,不要想太多,这几日路上劳累,你且先行安置,明日本王为你请几个先生,好好学习罢。”
交代完毕,闲适的走了。
林素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说的……什么跟什么?
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清楚的意识到他还将自己当无知孩童看待。
林三小姐深深的被凤锦流的无动于衷伤害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先前他对她的打量,还有掌心在她面颊上的停留,并非为她这个人,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俊庞上分明无穷无尽的回味着,是为谁?
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她死都不肯承认,不肯认命!
“王爷留步!”林素瑾倏的站起,隔着华帐,如炬的双目放肆的剜在他英挺的轮廓之上,“我有哪里不好?叫王爷看不上?”
她出身名门,诗书礼仪一样都不差,单论相貌,只说她还没行成人礼,媒婆都快将镇国将军府的门槛踩烂了!
“倒不是看不上的问题。”凤锦流轻声一笑,对小孩子装大人的行为只有无奈,“真要本王回答的话……”
他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苏瑾当初要挟了自己,还要装无辜的模样,厌恶感顿时腾升,化作他眉间轻描淡写的不屑。
“我不是哪个女人都睡的。”
抱歉,他挑食,很挑!
……
夜深静。
林愫音沐浴过后,换了寝袍,独个儿跑到云水阁后面的阔台去玩。
坐在木台边,双脚浸在清澈的湖水里,凉悠悠的安逸,月亮躲在远处湖对岸的树林后面,圆胖笨拙的身形,区区小树林哪里能将它藏掩完全?
和哪个谁的小心思很相似。
安安静静的环视周遭,聆听夜的声音,用浸在水里的玉足逗半夜不睡觉,跑来凑热闹的鱼儿,嘴角两端甜美的上翘起,可爱的梨涡浮现而出,她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实则,没有哪个旁观者来告诉她,笑容的深处,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
夜都深了,为何还迟迟不睡?
自欺欺人的思绪越陷越深,微风拂来,没有吹散缠绕她的阴霾,反倒令她更加清醒。
那张被月光照耀得美好的面容呆呆的一僵,长长吐息,双肩没精神的垂下。
别说,什么都别说,她都知道。
忘记一个人,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而已。
这时,远处,忽然有轻微的水声响起,不难听出那人已经很小心了,可这寂夜太宁,丁点儿动静都是突兀的。
划水声逐渐靠近,波纹一层层的推开,仿佛推走了林愫音的惆怅,直至来到她的身前。
龙烬刚把脑袋从水面上露出来,只看了坐在台边的人儿一眼,眼底泛出轻微的惊动,接着,连气都没换,老实巴交、自动自觉的把自己沉了下去。
林愫音身着藕色的寝袍,初成形状的酥*胸算不得有多丰满,可被堆满芙蓉花刺绣的抹胸一裹,竟也有板有眼,有诱*惑。外面再披上一件半透明的纱衣,香肩隐约可见,粉颈在月色下白皙如玉,
最难得的是她的青丝在身后毫无约束的流泻铺展开,没有装饰,未施粉黛,她像是一块未经雕琢,自现世时便浑然天成的美玉。
龙烬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之后,反映极快的意识到心上人穿的是寝袍,他不能坏她清誉,干脆把自己沉进湖里。
林愫音不阻拦,更不吭气,借了月光盯着他所在的那处,坏心眼的帮他数: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足足两分半,水花声再度狼狈响起!
龙烬湿漉漉的脑袋还在从上往下滴水,惨白着脸,大口的呼吸着,一个不小心,差点把自己活活憋死。
林愫音一边感叹这小子肺活量好,一边脆生生的笑个便宜,前仰后合。
他顺平了气,苦哀哀的瞅着她,“素玥,若我憋死在湖底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莫怪他多想,只因她笑得太心。
林愫音收不住笑,一只手撑着自己,弯了明眸盯着他乐和,“又不是我让你在水里憋气,你死了怎能怨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只穿着寝衣,还……赤脚。”
说的时候,龙烬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倒不是想占她便宜,就觉着她这样很好看,看罢了把头撇开,一脸的难为情。
她继续没心没肺,“可是你可以游回去啊。”
“我好不容易才从邹静的眼皮低下溜出来,又好不容易从对岸游到这头,话都没跟你说上一句……”
走?他舍不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凤锦流入照京那天算起,夏猎前出发耽搁两天,路上耽搁五天,龙烬有整整二十一个秋没有见到他的素玥,相思病害得厉害!
说起凤锦流,龙烬如临大敌!
邹静最近一得机会就在他耳边碎碎念,吾国与凤国相比如雏鸟和凤凰,最好与之相互友好,再不济,不要去招惹人家不愉快!
都快明说别和凤锦流抢女人了!
素玥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不能喜欢?
龙烬小朋友迟来的叛逆期彻底爆发。
来凉都的路上,起初他畅想的和素玥两个人策马奔腾计划破灭后,因为邹静孜孜不倦的叮嘱教诲,转而与摄政王寸步不离!
他那点水平有限的算计,路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多他暂时忍耐不见素玥,反正凤锦流也见不到,若凤锦流有机会见,那么龙烬必定也能见到。
……指不定还能从中做点小动作阻挠呢。
只回头想想,似乎除了凤锦流入照京那日,素玥在思云轩见过他,之后,二人再无交集。
可为什么邹静说,他们两人早已相知相识了呢?
从哪里看出来的?!
龙烬是直率的行动派,对林愫音没有防备,心里有疑惑,逮着机会便问了,“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可好?”
林愫音笑够了,望住对面林子里又沉下去些的月亮发呆,闻言将他看了看,一眼瞧出端倪,“若是有关凤锦流的问题,我一概不答。”
“你怎晓得我要问他?!”大惊失色!
为何素玥要回避?如此说来,邹静的话是对的?她和凤锦流……
“别多想。”打断他乱糟糟的思绪,她对他温和道,“无论是我们东蔚还是你们烬国,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与凤国把关系闹得太僵。”
即便他们两国联合,胜算……还是很低。
尤其现下整个凤国还在凤锦流的控制中。
“你只是忌讳凤国么?”龙烬不信,他认识的素玥,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这个节骨眼指的又是哪个?他想的分明是儿女私情,她搬出国家大义,公私不分,实为掩饰,对不?
都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许多时候,比那个人更先一步洞悉她的情绪,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眼下龙烬如是。
林愫音默然了良久,神色难得局促,一筹莫展过后的没办法,刚开了口,也不知找好说辞没有,龙烬抢先一步,追问道,“你和凤锦流是
不是一早就认识?是三年前他来照京的时候么?那时他是不是欺负过你,惹得你不开心?如今又来招惹你算是哪门子事?哼!以为他在权倾凤国,就能在中土一手遮天了?!”
说到后面,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索性由得他,林愫音淡淡的笑了,“你猜得不算太对,却也差不离。我和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也复杂不到哪儿去。”
不简单,又不复杂?
龙烬越听越不懂,月兑口而出,“岂不是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她愣住,清透的瞳眸瞬间混沌,怔怔的哑口无言。
见她露出傻傻的呆滞表情,龙烬慌了,这不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么?
看来她与凤锦流真的有……感情!
他不知那感情有多深,从何时开始,他只想让她知道,除了凤锦流之外,还有他龙烬!
他可以为林愫音遮风挡雨,逗她开心,伴她度过平凡普通的一日又一日,对她不离不弃,只与她相守一生。
可他怎么那么蠢!竟然去——
点醒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素玥,你别多想啊!我的意思是……”
解释的话匆匆忙的说到一半,冷不防,林愫音倾身向水里的他靠近,用双手将他的脸捧起来,唇与唇相贴。
猝不及防的亲昵,龙烬彻底傻了!
青丝流泻,落进湖水里,落到他湿透了的面颊和周遭,他震惊的睁大双眼,静静地、近近地和鼻息相依的女子作着对视。
她看似安宁冷静的眼眸深处,几乎快要藏掩不住的慌乱随时流窜而出,乱她心神。
彼时她在他这儿找寻着,慰藉、依赖、极度渴望的回应,不确定的索取,还有……逃避?
她像是在和自己做对,在和那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人较劲。
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承认就输了。
龙烬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身体前倾的姿态,使得她发尾和衣袖都落在湖水中,被月光笼罩,几欲要和他的身影融在了一起。
龙烬还感受到,她捧住他脸颊的双手,十指越来越用力,他想退让,不准她再继续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可才是有了轻微的动作,猛地!林愫音犹如林中惊鸟,在受惊后并非展翅远离,相反,她突然化身张牙舞爪的小兽,奋力想撬开他紧闭的唇齿,势要把吻加深,继续下去!
他不允许,便是像块坚硬得水火难侵的石头,巍然不动的漂浮在湖水中,任由她在无声中歇斯底里,总不会让她得逞就是了。
林愫音气得撕咬他的唇瓣,在尝到腥甜滋味的刹那,蓦地将他推开!锋利的指甲在他左边侧脸挠出三道斜斜的红痕,痛得龙烬龇牙咧嘴。
换她大口的吸气,再吐气,坐在原先的水台上,两手死死扣着边缘,气急败坏的瞪他。
龙烬展颜,包容一笑,“不是说你们女儿家是水做的么?难受就哭啊,我又不是外人,哭过了,就好了。”
“我才不是水做的!”她冲他加深了眼中的凶狠。
上辈子就栽在半截沉入深海的游轮里,这辈子,挫骨扬灰都不为男人.流一滴泪!
龙烬不言,看她倔强,满眼满心的疼爱。
他还有不甘。
只他太喜欢林愫音,喜欢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到东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早点与她相识,没凤锦流的份了。
长久……
湖岸尽头小树林后的月亮仿佛又沉下去一些,林愫音神魂归位,恢复冷静。
她望住依旧在水里的龙烬,脸上三道红色的血印清晰可见,烬国皇帝的容貌都被自己一手毁了。
“上来吧,水里凉。”她往旁侧挪了挪,面露艰难和愧对,“方才,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想试试,除了他之外,我还可不可以……重新爱上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