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最近这半月在干什么呢?正如戚升所说,每日一早便扛起自制渔具,来到东门外的江边巨石上垂钓。一直钓到日暮西山才收竿,不管有没有收获,布丁日日如此。近年来,随着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的裁缝活也就越来越少,布毛自己一人完全可以胜任,所以布毛也懒地管他。布丁运气好的时候,最多一天能钓到四十多斤,其中多为草鱼和鲶鱼。回城时路过西门桥,就将鱼低价——几乎是半卖半送给西门桥的“泰来酒家”。
“泰来酒家”的老板姓吴,叫吴仁浦。吴家虽不如袁家,但也是西门的大户人家。跟其他大户人家不同的是,吴仁浦心肠极好,是少数为富而仁的好人。往年凡是遇到天灾*,第一个沿街施粥的必是吴家。吴老板的好人缘使得他
的生意成了街上四家酒楼中最火的,就连布老爷有什么喜事,也会特意来捧他的场。
布丁跟吴老板非亲非故,却为何要将鱼低于一半的价格卖给泰来酒家呢?并非是鱼价下跌,刚好相反,最近这段时间鲜鱼收购价格飞升。
原来,由于泰来酒家买卖越做越火,而招牌菜都是以鱼为主,这就需要大量的鱼。而眼下淄江里水鬼河神闹得正凶,衙门不许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靠近河边,许多渔民也都收网不敢去捕捞了,市场上的活鱼锐减,供不应求。所以
,吴老板撒出话去,大量并且高价收购新鲜的鱼鳖。
许以高价仍然没几个人敢去捕鱼。布丁不信这个,他钓鱼卖钱并非为了补贴家用,他是有自己的目的——要籍此机会常常光顾酒楼。布丁来酒楼不是馋酒食,而是希望在这里能看到一个人。自打前些日子无意间见过那人一面后,布
丁只觉三魂七魄被勾走了一半,从此浑浑噩噩的整天就只想着再看她一眼。正所谓豪门院落深似海,那人一进阔宅大院,从此便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从寻觅。没办法,只得寄相思于泰来酒楼,希望她能偶尔光顾下自家的产业。说
到这里,看官似乎都明白了,布丁是遇到人生中的初恋了,而这个被他朝思慕想的女子便是泰来酒楼的老板吴仁浦的独生女儿吴翠莲。
说起这个吴翠莲,和布丁同龄,生在富裕人家,自小受夫子教诲,足不出户,知书达礼,深得吴仁浦宠溺。前些日子在家憋得烦闷,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带了婢女出来买些女儿家的用品。正巧被布丁看到,只一眼,便将其视为天
人。布丁自以为小城四门十三条街没有他不熟悉的,岂料,竟有个天仙一般的可人在眼皮底下未曾发觉。布丁暗暗尾随,才知道她是吴仁浦的女儿。回家后,布丁像是掉了魂。他这个年纪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加上被唐钕歧的数次挑
逗,更加速了内心的早熟。
布丁想起了周夫子教他的书中的一句话:“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仕途上的志向布丁还没明确,目前只是看着县衙专事逐捕缉拿的快班捕快很是威风,但娶妻他已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娶妻当娶吴翠莲。
奔着这个目标,布丁行动了。最近江边老死人,沿江一带,县丞已派人定期巡视,不准孩童靠近。布丁决定“冒死”也要为未来的岳父排忧解难,而冒险钓来的鱼为何又要低于一半的市价卖给泰来酒家呢?他正要要籍此来引起吴仁
浦对他的注意。布丁鬼心眼子多,在那年月,婚姻大事须由父母作主。布丁先搞好跟岳父的关系,日后则可水到渠成。
布丁没有白努力,他成功地引起了吴仁浦的注意。因为布丁多次让钱,吴仁浦有一次还十分过意不去特意差人给布毛送了回酒店名吃——“红烧狮子头”。
今天,布丁早早收工回来,手里拎着五六条鱼,来到泰来酒楼门前,店小二杨三庆跑过来。因为这小子一张嘴灵巧得很,能吹能拉,所以得了个“杨拉子”的绰号。也因此才被吴仁浦看中,聘作店小二。杨拉子和布丁相熟,他比布丁大两三岁,但丝毫不敢在布丁面前充大。老远看见布丁,喊道:“布丁,今儿收成如何?”
布丁有气无力地说:“就这些,十来斤。”
杨拉子也有些失望,“女乃女乃的,河里的鱼都被河神吃了,再这样下去,渔民们都得饿死。”说着去接布丁手里的鱼,布丁只给他手里那两条大的。说:“还是老规矩,这两条给你,买一送一,剩下的这几条小的我拿回去自己吃。”
杨拉子说:“好的。”拿去柜台过了秤,转身手里拿着三十文钱递给布丁,忍不住低声说:“有六十文不拿,你小子这是在干吗?吃饱了撑的,做善事去给要饭的也行啊,吴老板家财万贯还差你这点?”
布丁不答反问:“吴老板不在吗?”
杨拉子道:“在楼上陪客人呢,今天来了几位贵客。你送来的这两条鱼马上就去刨肚挖肠,待会儿就给端上去了。别说,你从哪钓鱼?衙门不是不许孩童靠近河边的吗?”
布丁道:“你睁大眼看看,本少爷是孩童吗?”
“嘿,小样,人不大,还人五人六的你。”
“拉子,我问你,吴……算了。”布丁是想问他,吴翠莲在不在楼上,但想起他嘴漏,怕他说出去。干脆不问了,转身走人。
不一时,布丁来到大牙家巷子前。老远就听见大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近前一看,只见大牙正在院子里,摆弄着挑铁桶的扁担,舞得虎虎生风,颇有股子大杀四方的气象。
布丁问:“大牙,你干吗呢?”
大牙看见布丁,连忙迎过来,道:“布丁啊,你瞧我自创了几招扁担神功,将来若是再遇见坏人我就不怕他们了。”
布丁把鱼递给曹氏,坐在院子里看大牙舞扁担,结果大牙一不小心,将扁担抡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扁担裂了道口子,眼看是不能再用了。大牙立即哭丧起一张脸,这副扁担本就是为挑铁桶特意加固了的,不好再买了。曹氏过来拧
着大牙耳朵骂:“你这个败家仔,上哪再去弄一样的扁担去?咱们以后还怎么营生?”
布丁模了模兜道:“反正大牙有的是力气,干脆明天去王铁匠那里打一副铁扁担,铁桶配铁扁担才是正配。”
大牙道:“那得多钱啊?”
布丁算计道:“二钱银子应该足够了。”一提到钱娘俩都蔫了。
布丁拍拍大牙肩膀道:“明早我来找你,我最近钓鱼有些私房钱。”
不等曹氏娘俩说啥,布丁快步走出院子。
夏天天黑得晚,此刻已是晚餐时间,但太阳仍留一抹余辉在天际。
谷昭一进房门,就见门前停着几匹马。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又是衙门找来了?
进得屋内,只见厅里的八仙桌两侧各坐着一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华服阔少。而布毛背对着门口,手里剪刀针线不停地忙活着。布丁才要跟他们说话,陡地膝盖窝一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便听那其中一个华服阔少哈哈大笑:“这
谁家的孙子,见了人就磕头认爷爷,哈哈哈。”
对坐的少年对布丁道:“孙子快快平身,爷爷这就给你磕头礼。”说着,抖手丢出一枚铜子,正砸在布丁的脑门上。
布丁先没理前面这俩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名书童打扮的下人。心里明白了,这是为了取悦主子欢心,藏在门后跟他搞恶作剧。连书童都这么嚣张,布丁不由火起,心说,搞恶作剧爷爷是祖宗。正要发作,却听布毛说:“布丁
啊,快来帮把手,这两位公子等着穿衣服走人呢。”说着,朝布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布丁明白,自己以前无论怎么捣蛋,老爹都没干涉过。这次,老爹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诫他——这二位惹不得。
说起这二位是谁呢?其实前文已陆续交代了,临淄小城内势力最为雄厚的三大家,分居东南西三门。他们分别是:东门的孙家。孙家结交黑白两道,也是寻翠坊的幕后老板之一;南门的王家就不必说了,仗着亲兄是江西巡抚,连本
地知府见了王家都要礼让三分;而西门的袁家势力也不同反响,其袁姓是县城第一大姓,家族庞大,盘根错节,族丁兴旺,充斥于临淄的各行各业。远的不说,县丞袁栝就是袁家人,一旦有事,家族人相当团结。县老爷但凡遇有大事都
要与之相商。而此刻坐在左边的华服少年,正是东门孙家的小公子孙梓寿。而坐在右边的是袁家的少爷袁兹祚。
这俩阔少同时出现在布丁家可以说是相当的惊人。尽管他们是同龄人,但布丁并不认识他们,因为北门是城里的平民聚居地和外乡来的手工业者。富贵人家多聚居在南门和东门一带,虽说小城不大,但这两片孩童的生活环境差异很
大,碰不到面也很正常。
布丁稍一冷静下来,对背后使坏的书童突然有了印象。书童马彪文原是西门一带的外来户,很小的时候,他们曾在一起玩过。后来,马彪文人长得机灵,被袁家收做书童。从此,自觉眼界高了,看不起儿时玩伴。见了昔日玩伴一概
不理睬,走路看天,深为同伴厌憎。布丁也和他早断了往来,不想他今日竟为了主子,戏耍儿时的玩伴。布丁心中对他的愤怒远比对他的主子要大,同时,布丁也猜测到这俩公子哥中必有一位是袁家的少爷。
布丁稍一权衡,也知道惹不起。强压下怒火,嘴里应着,捡起铜子,挤出一副笑嘴脸对二位公子哥道:“多谢二位少爷赏赐,布丁谢过了。”
孙梓寿笑道:“哈哈,原来你就是布丁啊,爷爷还以为你长了三头六臂呢?”
袁兹祚道:“嗨,是不是搞错了,就他这熊样,还敢号称‘北门小霸王’。”
那书童马彪文道:“少爷,这个姓布的小子,怎能跟你们相提并论呢,他连咱们府上的狗都不如。”
“哈哈哈,文子你说得好,回去少爷我有赏。”
“啊,谢少爷。”
布丁正要起身,孙梓寿喝道:“谁叫你起来了,跪哪,给爷爷擦擦灰。”
说罢,一只脚伸到布丁脸前。布丁拿袖子掸了掸,孙梓寿才满意地收回去。
布毛道:“布丁啊,快来搭把手。”布丁借机过去帮忙。
这爷俩心里就一个想法,赶快把这俩瘟神送走。在布丁帮助下,布毛很快就把衣服做好,布毛回身卑微地道:“中咧。”
孙梓寿将手里的一个铜子砸在老布毛额头上,道:“还愣着干嘛,给爷穿上啊。”布丁顿时大怒,忍不住吼了声:“厄呸的你。”就想扑上去。
孙梓寿却似乎早有准备,嘴角撇着一丝冷笑,摆开打架的架势,满眼挑衅的意思。
布毛一声喝道:“去里屋拿根针来。”
布丁看到布毛眼里的厉色,不敢违拗,低头绕进里屋。走过马彪文身边,布丁防着他使坏,却不料袁兹祚踢来一脚,布丁实实在在地受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三人哈哈大乐。布丁揉揉**,狠狠地盯了袁兹祚一眼,进了里屋
,手里攥着针,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刺死他们。
这时,门口一声喊:“二位公子好了没有,王公子等着二位少爷开饭呢。”袁兹祚道:“这就好了,不玩了,爷爷也饿了。”
老布毛终于伺候二位纨绔子弟离去,浑身出了一身透汗。走到里屋门口,隔着门帘道:“孩啊,别憋屈了。”边说边往烟袋锅子里塞烟叶子,“你没看出来啊,今儿,他们就是来找事的,做衣服啥时候用他们亲自来啊?”
“孩啊,出来吧,唉,爹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咱惹不起啊。”今天,老布毛也觉着受了窝囊气,话格外多。
可说了这么多,屋里毫无动静。掀起门帘一看,屋内空空如也,布丁早已不知去向了。布毛有些傻眼,喃喃自语:“这是要闹大事呀。”
原来,布丁终于忍无可忍,平常以他的心计,对头再怎么侮辱他都能忍受,但他最不能忍受别人凌辱布毛。对布丁而言,布毛既是爹也是娘,无数个寒暑把他拉扯大的。尽管曾有过布毛不是他亲爹的想法,但他爷俩已渗透到骨子里
的感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能替代的。
孙梓寿和袁梓祚二人欺凌布毛,布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的。于是,布丁把心一横,从百宝袋中取出弹弓,提前从窗户溜出去,爬上路口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榕树上等着他们。
不一会儿,依稀听见三人有说有笑牵马走过来。孙家公子道:“什么北门小霸王,我看分明是北门哈巴狗。”
“哈哈哈。”
马彪文的声音传来:“少爷,奴才一早就说了,别拿布丁那厮当棵葱,他就是坏水多点,您朝他吹口气就能吹死他。”
“哈哈——哎哟哎!”
孙梓寿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耳朵跳开。接着袁兹祚也痛呼一声,脑门中了一粒石子,疼得吱哇乱叫:“谁呀,谁敢偷袭爷爷。”
马彪文刚一指树,嘴里飞进一枚石子,正敲在门牙上,门牙被敲掉了一个小角。这小子机灵,立即火速跳开,指着榕树叫:“是那坏小子,小心,他在树上。”
只见布丁在枝桠间手挽弹弓,例不虚发。布丁玩弹弓那叫专业,把三人射得猴窜出二十多米才停住。纷纷捡起石子,土坷垃向布丁丢去。距离太远,布丁打不着他们,他们也打不着布丁。布丁哈哈乐:“你们这帮狗东西,欺负爷爷
也就罢了,还敢欺负你家老祖宗,找打。”
孙梓寿骂道:“小子你有种就下来,别使弹弓,咱们练练。”
布丁做鬼脸,“你们仨打我一个,赔本买卖划不来。”
袁公子撸袖子道:“仨打一?你小看你爷爷们了,对付你这小猴,我们哥俩任你选一个,单练!”
布丁点头道:“好,但得事先说好,输了的磕头叫爷爷,而且日后不许喊人到家里纠缠报复。”
孙梓寿道:“废话,爷爷要是喊人,只一声来个几百人没问题,还用跟你单练了吗?”
此话正中布丁下怀,布丁收起弹弓,从树上一跃而下。那孙公子朝袁公子道:“你等着,瞧我的。”说着,朝布丁扑去。到了近前,兜头就是一拳,直奔布丁面门。布丁滴溜溜一闪,脚下一扫,那孙公子就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
刚待翻身,后背一沉,布丁已然骑在他身上,布丁就是这么敏捷,这是他打架常胜的关键。孙梓寿被布丁压着想翻身翻不了,跟个离水的大鱼一般,在布丁胯下一个劲儿瞎扑腾。布丁照准他后脑就是一巴掌,“还凶不?叫爷爷。”
孙梓寿哪里吃过这亏,鬼哭狼嚎一般叫骂:“赶紧放开你爷爷,要不老子饶不——哎哟哎!”话没完又中了一巴掌。
布丁道:“我叫你凶,咱俩谁熊?”
这时,布丁后背一疼,吃了一脚,从孙梓寿背上摔出去,回头一看,是袁兹祚。气道:“不说是单练吗?”
袁兹祚边挽袖子边道:“单练结束了。”话毕,朝布丁一脚踏去,布丁躺在地上急忙一个侧滚,躲开一脚。袁兹祚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不给布丁爬起来的机会,一脚连环一脚朝布丁猛踢。布丁在地上滚自然不如他的动作快,眼看一
脚踢在布丁心口窝,袁兹祚大喜,用尽了全力。不料,布丁一窝腰硬挨了这一脚,双手急伸抱住了袁公子的大腿。袁公子就成了单腿拄地,站起不稳,急忙伸手去扇。布丁猛地一扭身子,袁兹祚立即摔倒在地。二人双手互掐,扭在了一
起。这边孙梓寿刚刚爬起来,眼见那边战况激烈,而马彪文还愣在一旁发呆,骂道:“你这狗奴才还不上去帮忙。”
马彪文奴性惯了,刚刚被被布丁的大胆举动深深震慑住了,他做梦也不敢想,布丁这样的平民百姓敢和这些富贵公子哥动手,而且还真打。
被一句话喝醒,他才猛然醒悟,要是自己的少爷挨打了,回去他也没法交代。马彪文人机灵就在这了,他没急于加入战团,而是想怎样去解开打得难解难分的二人。一瞥眼,就看见了树底下的一块碎砖头,马彪文恶向胆边生,过去
捡起砖头来到二人近前。地上那俩人不停地滚来滚去,都沾了一身土,不仔细看,还真不好分辨。眼见一人翻上身来,正要一砖头下去,却发现是少主子。接着俩人又一个调个,马彪文嘿嘿一乐,举起砖头正待砸下,却见布丁也朝他一
乐,一扬手,马彪文哎呀一声,眼睛被一把沙土迷住。袁兹祚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使过这么多力气,此刻也正到了强弩之末,而布丁力气仍绵绵不绝。眼见马彪文过来使坏,便故意被袁兹祚占了上游,在身子底下抓了一把沙土,待
翻过身去,先是迷了马彪文的眼睛。然后,一用力,“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扇在袁兹祚的脸上,袁兹祚顿时斗意全无,哇哇大哭失声。这边,孙梓寿见他俩人都没拿下布丁,心生怯意,紧急忙慌地跳上马背逃也似地跑了。
他这一走,布丁大喜,胯下的袁兹祚已然斗意全无,成了待宰羔羊。布丁生怕马彪文眼力恢复后,对自己不妙,再加上内心对他充满了愤恨。站起身,朝正在揉眼的马彪文,一顿拳打脚踢。顷刻间,马彪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青
脸肿,满口求饶。
布丁至此大获全胜,刚喘了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布丁心知是孙梓寿回来了,来不及回头看,急忙一个前扑,堪堪避过。回头一瞧,只见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着功夫短襟装扮的英
俊少年,从少年面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气势可以看出他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少年回头瞪视着布丁,喝道:“狗崽子,没踩死你算你命大。”
布丁毫不示弱:“狗崽子指谁?”
少年手点布丁,“指你。”
布丁点了下头:“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崽子,失敬失敬。”
那少年大怒,“伶牙俐齿,看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布丁道:“你们有多少人,都喊来,老子不怕车轮战。”
“就凭你也配车轮战。”说着,少年甩蹬下马,几步走到布丁身前,兜头就是一拳。布丁一喜,心说:这几个公子哥都是一个师父教的。遂故技重施,轻轻一闪,左脚横扫,想把少年绊出去。不料,一腿扫上,布丁脚腕疼痛欲裂,
那少年却纹丝没动。布丁暗吃一惊,急忙想换招,却已晚了。他空门全暴露在少年面前,那少年反其道而为之,脚下只轻轻一扫,布丁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八叉,横在少年的腿前。刚待翻身,那少年一脚踏在他胸前,任是布丁如何挣
扎也起不来半分。布丁情急之下,抓起一把沙土,还没等撒出。耳根便重重吃了少年一脚,立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少年道:“就你这两下子也敢跟爷爷抢名号。”
这时,袁兹祚已然恢复过来,冲到近前,对着布丁一顿拳打脚踢。布丁彻底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袁兹祚打累了方住手。那少年道:“小仨,就这么点小事叫你们办都办不好,枉我摆了庆功酒,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原来被
这么个废物耽搁了。”
袁兹祚喘着粗气道:“这厮贼滑得很,我和梓寿都吃了亏。”
马彪文也道:“公子,布丁这厮出了名的滑头,此番须叫他彻底心服才行。”
那少年低头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布丁,踢了一脚,“喂,起来给爷爷磕个头,就饶了你。”
不想,布丁只是晃了晃,浑没反应。
那少年又踢了一脚,道:“这厮是不是晕过去了,去拿点水来。”
袁兹祚道:“咱们知道这厮的地方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改日再来修理他。先去吃点酒食,瞧我这样子,若被家父看到那还了得。”
那少年又踢了布丁一脚,这一脚擦中布丁鼻梁,鼻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靴子上一些,布丁仍是毫无反应。那少年不由吓了一跳,退开几步。马彪文惊道:“莫不是已经死了?少爷们快走吧!”
那少年点头道:“快走,惹上官司,又得被我家老东西??稹!?p>三人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待三人去远,从榕树后住家的院子里探出个头来。那人张望了几眼收回头去,院门吱嘎一开,一先一后走出来一对夫妻。到了布丁近前,男的叹气摇头道:“布丁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不好惹,竟去惹那小霸王。看样子八成已经
见了阎王,唉……我去给老布送个信儿吧。”
妇人一拉男人道:“别管,死了活该,你忘了去年叫他一顿好骂。想起来我还窝着一肚子火呢,这就叫报应,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音甫落,就听地下有个阴森森的声音道:“阎王老爷刚刚带我去拔舌地狱转了一圈,还发现有李婶婶你的位子咧。”夫妻俩人吃了一惊,只见小布丁坐在地上,俩手搁在脸前,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加上满脸血土混合,端的鬼气
逼人。
那对夫妻俩吃了一惊,紧急忙慌地退回院子。
布丁站起,活动了下四肢,拍拍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老布毛早在院门口焦急的等着他,“你这是作死呀。”拿着烟袋锅想打,见布丁头一回没躲,身子摇摇欲坠,知道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布毛举着的烟袋锅子终
究没舍得打下,叹了口气,把布丁抱到床上。
经受了这么大的挫折,布丁强忍着没倒下,但这一觉睡下,只觉百骸俱裂,再也起不来了。直睡到第二天,大牙一早就来喊布丁去王铁匠那里。眼见布丁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憨厚的大牙失声痛哭,瓮声瓮气地问:“布丁啊,是谁
把你打成这样啊,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布毛吐出一口烟,“咳咳,还没挨够揍吗?”
大牙就晃着布毛的胳膊问:“大叔,你说,是谁呀?”
布毛叹道:“咳咳,唉,惹不起。”
大牙道:“到底是谁呀,连布丁都敢打。”
听这话,布丁高兴了,眨巴着眼睛嘿嘿直乐:“连少爷我都敢打,作死呀。”
闻讯而来的野菜和阿娇也来看布丁。阿娇握着布丁手直落泪。布丁道:“阿娇啊,没帮你弄到那个簪子了,你会不会怨我。”
阿娇哭道:“布丁哥哥,我不要簪子了,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布丁道:“阿娇啊,其实不是搞不到,是我放弃了啊。”
阿娇道:“没事的哦,布丁哥哥对我就是好。
布丁道:“哥哥这次答应你,簪子很快就会搞到,而且一定会搞到。”布丁暗暗下定决心。
野菜取来药酒,边给布丁擦拭,边道:“真是目无王法,咱们去告他们。
布丁道:“被小霸王打伤的人多了去了,你听过谁告赢了的?”
野菜激愤地说:“朗朗乾坤,天日昭昭,容此恶人胡作非为,岂有此理?”
布丁望着屋梁,喃喃地道:“我布丁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只不过,近来冥冥中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使我心神不宁。我本不想生事,可小霸王既然找上我,那我岂有退缩的道理?哼!”
布丁从床下掏出个陶罐,交给大牙,“这里面应该有二百多文,你自己去找王铁匠订副扁担吧,今天去订上,明天我陪你去取。”
大牙含泪接过,去了。
野菜家的药酒相当灵验,到了第二日黎明,布丁已然能下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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