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凤尾城中,兄妹二人用了一餐饭后,在侍卫与的护卫下继续往京城赶去。////
行过那个张贴布告的街口,梁薇透过车窗看到李为念与阿原在一家粮油店前停住脚步,向队伍这边看了过来。
李为念看到傅宣弘,猜到马车内的人必然有梁薇,于是向车窗方向看过来,正好与梁薇四目相望。
他面上一喜,正待说些什么,却见梁薇迅速放下车窗。
队伍继续向前,没有一刻停顿……
阿原在旁向他小声道:“这应该是那位姑娘的车,她就这样走了?”
“是啊……”李为念失落地道,“连个招呼也不打……”
阿原担忧地道:“那位姑娘这一去,只怕就再难相见了,本是她救活的公子,也不知以后公子复原还要不要依靠她……”
李为念长叹道:“我竟然是因为她的眼泪活过来,这是一种多么不祥的预兆,若此后不再相见,只怕还好些。”
阿原便又道:“也好,我们可以自行去南山一趟,请周道长再为公子诊治诊治。”
李为念道:“现在周姑娘心情不好,周道长怎么会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咱们就别去讨饶了。有他开的药,再吃上一阵应该就没事了。这命本就是捡来的,不该多求的。”
“可既然如此,那也是上天的意思,公子就该好好珍重。”
李为念微微一笑,道:“快买了东西回客栈吧。”
阿原答应了一声,进了粮油店买了东西出来,就又与李为念一起回了客栈。
李为念独自回到房间里,手里端了一碟黄澄澄的物什,那是研碎的蛋黄拌了煮熟的小米。他将碟子放在桌子上便去开窗,然后拿了一枝笛子吹。吹来吹去,就只有一个简单的调子,听起来十分枯燥。
吹了一阵,只听“扑棱”一声,一只全身白色的雀儿自洞开的窗子扑了进来,落在窗前书桌上,冲着李为念“啾啾”脆鸣。
李为念望着它道:“你这么久才来,是不是去找你的主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关了窗——死而复生的他,依然怕冷。
那鸟儿又“啾啾”叫几声,跳到放碟子的圆桌上,啄里面吃食吃。
李为念在桌子旁坐下,自袖筒里拿出一本书,那是周潜光赠梁薇记录鸟语密码的书。她跟李为念赌气跑走丢下这本书,李为念便捡起来看一看,竟然无师自通。他本想还回去,紧接着他遇刺险些丧命,又是长久的昏迷,再醒来还没有想起还给她,她便离开了。这本书就一直收在客栈之中他的包袱里。
李为念看了一会儿书,又看一看白小雀啄食,笑道:“那丫头并不懂如何养你,只吃那些杂粮,你的羽毛怎么可能光洁漂亮呢!”
白小雀不理,只是快活地啄食。
他发了一阵呆,又道:“也不知这时她有没有想起你来,她要是总也想不起你来,你便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将手伸到碟子旁,白小雀跳了上去,冲他唧唧一阵叫。
他端着鸟儿凑到面前,轻轻拨拨着它头上的一撮翎羽,逗一逗它,就混到了晚上,昏然睡去……
而在寒梅山庄,已到晚上,郭川泽也毫无睡意。
他在瀑布后的洞口放了些食物,自己远远地守在石桥上。隔着一架瀑布,周雪桐就算来拿东西吃他也不会看到。
到了第二早上,他走到洞口一看,只见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动。他心疼地一顿足,连忙下了一趟山。
来到果品店前,他不等人问便道:“海棠脯、糖杨梅、甘草金桔、话梅、橄榄,各要两斤!”
店家见他进来就报了一串东西,以来大生意来了,本来极是高兴,可一听到“各要两斤”,就眉头一皱,怔怔地望着他。
“怔着干什么?”郭川泽性子急,见他动也不动,很是不快。
店家问:“客官这是要摆席?”
“为什么要摆席,给我妹妹吃。”
“那客官有多少个妹妹?”
“一个还不够?你真是啰嗦……”
“呵呵……”自旁边传来一阵笑声,郭川泽扭头一看,只见李为念站在那里,一只手掌上放着几十粒葵花籽,一只浑身白羽的雀儿正在啄食。
“是你……”郭川泽倒不想又在这里遇上他,“看样子,你身体大好了?”
李为念道:“托郭公子的福,已是大好了。郭公子这是给周姑娘买蜜饯,那每样要个几两就是吃不完的了,若是每样要两斤,足有这么一大包……”他两手一抱,估模出一个大小。
郭川泽看到,甚感尴尬。他平日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只知道雪桐喜欢吃什么,可两斤蜜饯是多少,他根本不知道。于是吩咐店家道:“就依这位公子说的。”
店家应了一声,一样样地称去。
李为念笑了一下,指着掌中的白雀道:“郭公子,我得遛一遛它,就先告辞了。听阿原说,我病着时,公子与令弟与周道长一起救治,改天我再登门道谢。”
郭川泽淡淡地道:“客气了……”目送李为念离开,转过脸来一看,只见那店家正漫不经心地称着蜜饯,盯着李为念的背影看个不住。
“你看什么呢?”
店家笑道:“这一大早真是怪人怪事不断,人家玩鸟都装在笼子里,这位公子可好,直接放手上。这就罢了,还有公子您为了讨妹子喜欢,买……”
郭川泽冷哼一声,那店家见瞬时面孔板起,异常冷峻,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东西都快快称好。
郭川泽付了钱,拿了东西又直奔洞口,将东西放下,朝里面道:“雪桐,我买了点蜜饯放洞口了。你要是想吃就出来拿,我走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雪桐,你要是生气,杀人放火都行,不要这样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哪怕你刺我几剑……我也该挨上几剑,其实这件事……哎,等你心情好些我再跟你说吧……蜜饯放这里了……”
“怎么不拿进去?”背后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
郭川泽扭头一看,周雪桐就站在他背后。
他又是一阵尴尬,心想,我今天也一样,一大早就连碰到怪事!
“你出来了?”他笑道。
周雪桐道:“洗了个脸。”她的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那我们回房间去吃饭?”
“不用,这里挺好。”
周雪桐说着便走入洞中。这个山洞在瀑布后面,初进时非常宽敞,地上虽潮湿却没有水流。越走越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待走过那段路便豁然开朗,满眼都是碧色的柔光,如轻纱,如水影,如山岚在洞中轻轻荡漾,直让人觉得身心都轻飘飘的,好似来到了仙境……
走进那如纱如雾的光线中再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个圆形的山洞。山洞中央生着一棵老槐树,那颗树直长得触到洞顶,槐树叶圆圆小小,轻轻薄薄,一片片才刚黄透,正纷纷落下,好似黄色的蝴蝶翩跹……
两人在树下坐了,周雪桐仰起头,顺着槐树往上看。
这洞中奇异的光线是从上面来的。山洞之上有一片湖,湖底镶嵌了好大一块明瓦,阳光照过清澈的水,又漏到洞中才会如此……
“很漂亮,是不是?”周雪桐问。
“是……”郭川泽望着她,在这奇幻的光线里,周雪桐也美得不真实。
“蜜饯呢?”
郭川泽连忙打开捧到她手边,她随手拿了一颗,却迟迟不吃,只是仰头发着呆。
郭川泽想来想去,只好说些闲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道:“我去买蜜饯时,你猜碰到谁了?”
“谁?”周雪桐只出气不出力地发了个声音。
郭川泽道:“李为念。”他知道,她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他也买蜜饯给梁薇吃?可是她根本不喜欢啊……”
郭川泽道:“他买葵花籽喂一只通体白色的小雀吃。”
“白小雀?那是爷爷给梁薇的……梁薇人呢?”
“她已被他,带回宫了……”
周雪桐听了点一点头。忽然间“格格”娇笑一阵,把手中的蜜饯吃了道:“记不清什么时候跟梁薇闲聊……啊,不是她跟我闲聊,是她跟童千姿或者程安莹说话,被我给听到了。她嘴里的新奇话真多,她说要是男女朋友一起养一只宠物,感情会非常牢固!因为养的这只宠物,就相当于养了个孩子,为了这个宠物也不能轻易分手……”
郭川泽没怎么听明白这些话,只是为她脸上绽放出的浅淡笑容而欣慰,叹一声道:“若是梁薇在就好了,有她陪你,你会高兴些……”
周雪桐又气恼地将头一转,皱眉道:“不可能了……她现在是那个人的妹妹!”
郭川泽伸手拉住她,愧疚地道:“雪桐……对不起,其实当初是我出主意让梁芸认扶桑国王为兄,再以联姻的办法……”
“你想得到他会想不到?”周雪桐冷静地打断,“你没有必要自责。”
郭川泽听说,心内却是一片冰凉。
从小到大,但凡周雪桐不高兴,就要胡乱迁怒于人,她不讲理——也不需要讲理,可是这一会儿竟然这样通情达理,实在令郭川泽恐惧……
“你什么时候娶我?”周雪桐忽然道。
郭川泽明白了,她还在伤心的时候,便温柔地道:“雪桐,我没有一天不盼着娶你,可是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是你快乐,而不是如现在一般……”
“我当然心甘情愿,当然会快乐!”周雪桐认真地道。
眼见的人明明就是她,可是郭川泽却越来越觉得不像,是因为这奇幻的光芒吗?“一个梁苰竟让你……”郭川泽太过心疼她,反而牵动了怒气。
周雪桐微微动了怒,道:“提他干什么!你也是这个不痛快的人,娶或不娶,就只是一句话!”
添上了这层怒气,郭川泽反倒放了心,叹了口气道:“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可是她会不会就像上次那样,到最后时刻又拒绝?
她又有什么事做不出!
任意挥霍他的爱,仿佛他是个脸面可以随便丢的人。
是一件兵器,用来抵挡悲伤、气愤、危险,全然不知道,他也是一个人,也会悲伤、气愤……
想到这里,他几乎认定她一定会在气消后又拒绝他,心内于是悲愤难抑。
“我会和你白头到老的,一定会!一定会!”周雪桐对着空气,恶狠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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