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小野姬走访雨巷剩下的人家回到纳兰客栈,随便用了晚餐,苏白回到东9号房,洗了个澡,坐在窗口,看到木河正从纳兰若冰阁楼的楼梯口走了出来。苏白立即紧张起来,这家伙鬼鬼祟祟,莫非是潜入纳兰若冰的闺房图谋什么吗?接着,他又看到木河身后的纳兰若冰,心,蓦地往下一沉,孤男寡女,很容易就让人往那方面想。
轻微的敲门声想起,苏白知道是小野姬,起身开门:“小野,有事吗?”
“苏先生,我想和你谈谈王先生。”
小野姬口中的王先生是下午走访的雨巷人家其中一户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光棍,却有一张纵欲过度的脸。苏白在古城区出生,到了初中毕业这才搬到新城区,是以深知这位王先生满嘴跑火车的个性。
这家伙竟然对他们说他的曾祖父是桐城的一代神医,曾经扑灭某个村庄的一场瘟疫,挽救上千人的性命。后来,他的曾祖父又进宫做了太医,治好慈禧太后的顽疾。苏白却听古城区的老人说过,王先生的曾祖父进宫是真,不过不是做了太医,而是做了太监。苏白一度怀疑,王先生是不是他的那位太监曾祖父的后代。但是,小野姬偏偏对他的话产生兴趣,旁敲侧击,问他曾祖父是不是留下什么医典。这家伙故作神秘,说有是有,但这是传家之宝,不能示人。
“小野,你不会是怀疑那位王先生和《青囊书》有关吧?”
“虽然有些牵强,但是现在咱们别无他法,这只能从王先生着手调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想怎么调查?”
“今晚我想潜入王家去找王先生说的医典。”小野姬表情波澜不惊,似乎这对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苏白心想,你要能够找到才怪呢!嘴上却说:“我能帮什么忙吗?”毕竟,看表面上,寻找《青囊书》是他的事,小野姬只是负责协助工作,他也不能表现得太不上心。
“帮我把风。”
夜幕降临,二人走出纳兰客栈,小野姬带着一个装夜行衣的小包。苏白很是疑惑,小野姬的身份是一名医生,怎么出行会随身携带夜行衣呢?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此刻,雨巷已经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像是夜的小曲。
天色尚早,二人坐在雨巷附近的路边摊,叫了一打冰镇啤酒,慢慢等待夜深。
因为等到深夜外出,难免引人怀疑,但是如果深夜归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打消这一层顾虑。
“苏先生,可以和我说说你们镜门的历史吗?”小野姬表现得很有兴趣。
“问我镜门的历史,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镜门的历史没有文字记载,只靠口口相传,我师父也没怎么和我说起,想来她也不大清楚吧?”
“噢,那么你们怎么可以肯定,《青囊书》就一定藏在雨巷呢?”
“据我师父说,我的太师祖鬼医曾经到过桐城,当时《青囊书》就在他的手里,为了躲避北宗的追杀,就将《青囊书》藏在雨巷的某处。”苏白随口胡诌,目光紧紧地盯着小野姬,观察她的表情。
“鬼医应该是个绰号吧?”
“是的。”
“那么他是姓王吗?”
“我不清楚,师父也没说过。”看来,小野姬铁了心要将《青囊书》与王先生联系在一起了。
直到路边摊的老板收摊,小野姬拿起小包去了旁边的公厕,换了夜行衣,一身黑色,融入夜色,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
小野姬利落地翻入王家的院墙,苏白站在巷口的路灯底下,昏暗的灯光仿佛瞌睡人的眼。雨巷此刻已无行人,雨还没有停歇,但只在小面积活动,也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邪风,将积雨云刮到巷口的上空,淋了苏白一身。
苏白急忙躲到一旁,愤愤骂了一句,后悔忘了带伞。
过了半个小时,没见小野姬出来,却看到纳兰若冰、老乔巡逻经过,苏白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墨菲定律真是无处不在。
“苏先生,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想到白天和木河说要与苏白交往的事,她的神色就有一些不自然。
“噢,出来散散心,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下意识地抬头,夜空像是与他作对似的,一片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苏白尴尬地笑笑:“其实,我刚刚和女朋友吵了一架,不敢回去,又不知道去哪儿,所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小野姬现在纳兰客栈,起码他认为她在纳兰客栈,要是王先生明天报案说是丢了什么,警方也不会怀疑到小野姬身上。
纳兰若冰猛然想起,苏白有个貌合神离的女朋友,她竟然对木河夸口要与他交往,真是鬼迷心窍,怪不得对此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取笑了她。
此刻,小野姬却从王家的院墙翻了出来,灯光之下,老乔看得分明,喝道:“谁?!”打开手电筒,与纳兰若冰急忙追了上去。
苏白暗暗心惊,跟了上去。
小野姬不想夜深人静之时,竟然碰见警察,向前疾奔,她的速度极快,纳兰若冰、老乔一时无法追上。
老乔大喊:“警察,站住!”依着老乔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他也得出一个规律,就是在他喊出警察身份的时候,犯罪分子只有逃得更快,绝对没有乖乖站住束手就擒的道理。但是出于职业的荣誉感,老乔还是不由自主地自报家门,以期能够震慑小野姬。
小野姬瞬间到了巷尾,看到路灯底下站着一人,一身白色的燕尾服,里面的白衬衣打着红色的领结,西装裤和皮鞋也是白色,右手拿着一根不知什么金属材质的文明棍。最奇的是,此人的头上戴着一个猫面头罩,看不清他的面庞,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诡异的光芒。
头罩人忽地腾身而起,一脚朝着小野姬头顶踢落,小野姬双手一挡,只觉一股霸道的力量贯穿她的身躯。小野姬几乎有些抵挡不住,急忙向后一腿,卸去头罩人脚下的力量。头罩人趁势而上,外摆腿,下劈腿,凌空踢腿,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喘不过气。小野姬节节后退,忽地小月复一痛,已被头罩人踢中,整个身躯跌了出去。
苏白大吃一惊,几乎就要扑去抢救小野姬,但是纳兰若冰、老乔比他更快,一人一边按住小野姬的肩膀。
老乔伸手去模身后的手铐,小野姬一个膝顶撞在老乔,老乔“唔”的一声,面部暴出青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这种痛苦,苏白深有体会,只能表示默哀。而在此时,小野姬已经起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纳兰若冰撞在雨巷潮湿的墙壁。
他们只是派出所的民警,除非遇到重要任务,平日的巡逻不准佩带枪械,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小野姬的对手。
头罩人追了过来,小野姬右手一扬,无数手里剑——俗称忍者镖,奔向头罩人。
头罩人手中的文明棍挥舞,叮叮当当,手里剑悉数打落,再见小野姬,身影已经奔出巷口。头罩人没有再追,走向纳兰若冰,将右手的文明棍交到左手,然后绅士似的弯腰将右手递到跌在地上的她面前。纳兰若冰搭着他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见她痛苦的表情,应该被小野姬摔得不轻。
头罩人没有多余的语言,转身要走,纳兰若冰叫道:“请等一下!”
头罩人停住脚步,没有说话。
“你是谁?”
“猫爵士!”
苏白、老乔、纳兰若冰齐齐露出惊诧的神色,并不是因为“猫爵士”的这个古怪的绰号,而是看到猫爵士的身形,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一个男人,但是听到的竟是一个女声,而且十分悦耳。
苏白觉得猫爵士的声音似曾相识,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这么美妙的声音,他若听过,绝对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但是,苏白绞尽脑汁,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抬眼望去,猫爵士已经迅速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
老乔决定去他老朋友的诊所做个检查,毕竟被小野姬伤到的不是普通部分,蛋黄差点没被撞了出来。尽管,这个时候老朋友的诊所可能已经打烊,但只要老乔一个电话,就算他正与老婆滚床单,也能把他叫出来。
“若冰,你也跟我去一同做个检查吧,我见你刚才摔得不轻。”
纳兰若冰微笑地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可以继续巡逻。”
“巡什么逻,这么晚了,你看你身上都湿了!”刚才在雨巷与犯罪分子纠缠,每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你若不想跟我去做检查,就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搽点药酒,不要感冒了!”老乔拿出长辈的关爱和威严。
苏白也说:“是呀,若冰,咱们一起回去吧!”
纳兰若冰只有顺从,朝着老乔道别。
走在纳兰若冰身旁,苏白想起初中时代,每天的晚自修之后,他就是踩着脚下的这一条青石板路,送她回家。苏白忽然发现,初中三年,他竟然就连纳兰若冰的手都没牵过。
或许,牵过她的手,两人的关系也变明朗了,也就不会是暗恋了。
苏白偷偷地瞄了纳兰若冰一眼,水蓝色的制服衬衣湿答答地黏在身上,胸前的轮廓越发饱满,透出里面隐约的黑色。
苏白怦然心动,装作不经意似的,蜻蜓点水般地触了一下她的手指。纳兰若冰似乎没有察觉,因此没有什么反应。苏白壮起了胆,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艰难得仿佛苦修的道路。
“苏先生,你和小野小姐真是情侣吗?”
纳兰若冰忽然开口,吓得苏白急忙将手缩在身后,就如杀人凶手藏匿自己的作案工具一般慌乱,笑道:“怎么,不像吗?”
“可是,为什么小野小姐为什么会叫你苏先生?”这是昨晚木河提出的疑惑。
“以前她叫我苏君,你知道的,岛国就算结婚多年的夫妻,妻子也会在丈夫姓氏后面加个‘君’字,以示尊重。但我是个华人,觉得别扭,后来她就叫我苏先生,至今养成习惯,改不过来。”
这个解释似乎十分合理,纳兰若冰没有怀疑,过了半晌,又问:“我能知道,你们今晚因为什么吵架吗?——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昧,现在不是警察盘问,只是朋友之间的谈话,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可能因为文化差异,我们经常会有一些摩擦。”
“噢,这都是一些小事,何必让它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你说呢?”
“你和河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对了,你们是情侣吗?”苏白屏气凝神地望着纳兰若冰,期盼纳兰若冰能够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也不清楚。”纳兰若冰苦恼地说,“有时候觉得是,有时候觉得不是,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真的好迷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一段感情。”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没关系,我愿意当你的收音机,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倾诉。”
“苏先生,我总觉得对你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尤其你的眼睛。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种熟悉感,平日埋在心底的话,对你也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谢谢你,苏先生,有些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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