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纳兰虹又在《桐城日报》看到历史学家的文章,此番没有批判开发商,而是大谈现代化经济建设的意义,说是雨巷重建之后,能够给古城区带来巨大的利益,云云。
纳兰虹起得当场撕毁报纸,接着给他约好的几家媒体的负责人打电话,一个个都以各种奇葩的理由推辞,纳兰虹气得又把电话给砸了,抱着景泰蓝水烟筒咕噜咕噜地抽。
他的妻子宝芝劈头大骂:“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雨巷拆除和你有什么屁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纳兰虹没去搭理宝芝,因为他不想给心里再添一层堵,他放下水烟筒,叹了口气,走出纳兰客栈。
接着,他就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是我。”
“听你声音,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怎么了?”王爱萍的声音掩不住关切之情。
“出来陪我走走吧!”纳兰虹有些意兴阑珊。
“嗯,好,什么地方?”
“我在白水廊桥等你。”
“嗯,你稍微等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挂掉电话,王爱萍着急地跑上楼去,听着纳兰虹说话的语气,他似乎是出了什么糟心的事,是又和他的老婆吵架了吗?说实在的,她很嫉妒宝芝,也很怨恨宝芝,但是因为纳兰虹,这些她都可以忍下去,她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尤其是纳兰虹的家庭。
但是可悲,她无法割舍他的性和爱。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萧墙听见母亲的电话,他的面色就如一潭深水,近来,王爱萍越来越无顾忌,有时与纳兰虹通电话也不回避萧墙。她总认为,萧墙不会发现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有那么敏锐的心思。退一步讲,即便让他发现,又能如何?
萧墙看着母亲上楼,棉质印花五分短裤包裹着她丰硕的臀,因为上了年纪,她露在短裤外面的双腿显得有些粗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小腿结实的肌肉。
听着二楼王爱萍踩着木制地板的声音,萧墙的心犹如千万只虫蚁爬过,他想象着他的母亲如何月兑去她的短裤,换上性感的小裤,然后,小裤又被另外一个男人月兑去……
萧墙想到此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拿起遥控器狠狠地关掉电视,然后走出家门。到了神农大院旁边的杂货铺买了一包劣质香烟,杂货铺的老板与神农大院的人家都是熟人,知道王爱萍的泼辣性格,要是让她知道他把烟卖给萧墙,非把他的杂货铺给砸了不可。但是送上门的生意,又不可能不做,只有笑嘻嘻地要萧墙保证,千万不要让王爱萍知道烟是从他这里买的。
“废话,她都不知道我抽烟,更别说烟是从哪儿买的了!”萧墙边说边走,走到一个电线杆下,点了一根香烟。
“萧墙,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一个声音陡然传了过来。
萧墙吓了一跳,见是苗清,松了口气,看到苗清身旁还有苏白,他们刚刚到外面吃完早餐回来。
萧墙狠狠地抽了口烟,说道:“不用你管。”
“不许抽了!”苗清一把夺过他捏在手里的香烟,然后在电线杆的下端揿灭。
“你凭什么管我?”
“听着,你在我心里,就和我弟弟一样,我不想你学坏了!”
萧墙微微动容,但是仍旧装出一副轻蔑的模样,冷笑:“抽根烟就会变坏吗?”
“但对健康总是不好的呀!”
“你不是我姐姐,因为我们的妈妈并不一样。”萧墙黯然地低头,继而转身走开,背影就如一条孤单的线条。
苏白忽然想到什么,叫道:“你等一下!”
萧墙停住脚步,充满敌意地盯着苏白:“你想干嘛?”
“你曾经送给苗清一本古老的书籍,上面写满古怪的文字,这本书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苗清走了上来:“萧墙,你送给我的那本书,可能拥有极高的文献价值,你一定不要隐瞒任何信息。”
萧墙目光落在苏白面上,说道:“我要单独和你说话。”
苏白欣然点头:“没有问题。”又叫苗清先回神农大院。
萧墙走到路边的小型花园,寻了一条靠背石椅坐下,掏出一根香烟丢给苏白,自己也叼了一根,装模作样地跷起二郎腿,点燃香烟。
苏白知道萧墙这个年纪的男生最为叛逆,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走过来,所以并未像苗清一样阻止萧墙抽烟。他在萧墙身旁坐下,借着他的烟头的火星猛吸一口,点燃自己的香烟。——写到此处,细心的读者或许已经发现,苏白尽管抽烟,但他每次都是拿着别人的香烟,他的身上没有香烟,更不会放打火机了。
抽别人的烟,而自己又不买烟,苏白身上的这一特点,似乎不大讨人喜欢,——但是他有他的理由,他并非是一个悭吝的人,只是认为烟对身体有害,身为一名医生,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会给人送烟的,当然,他也不会劝人戒烟,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喜欢抽烟,但是别人递烟,他若不接,难免不大礼貌,这样与人交谈似乎也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你是不是有话问我?”苏白开门见山地说,萧墙特意回避苗清找他谈话,想来要谈的也是一件要事。
萧墙尽量显出一种成熟的姿态,吐出一口烟雾:“我妈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
苏白吃了一惊,在第20章的时候,他去拜访神农大院,当时王爱萍百般刁难,不让他进门,他就以纳兰虹与她见不得人的事威胁。当时,萧墙就在一旁,显然,也听到苏白说话。
苏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萧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母之间的感情生活对一个孩子影响会有多大,父母之间的感情如果和睦,这个家庭无疑是美满的,反之,家庭就会存在种种的矛盾。毕竟,父母才是家庭的缔造者,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孩子就是可怜的、无辜的——池鱼。即便孩子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愿看到自己的父母感情出现故障,尽管这个时候,他已有承受伤害的能力。
苏白的父母,在他高中的时候,因为感情破裂离异。当时据说是他在京大任教的父亲苏植,与一位女学生发生暧昧,被他母亲白絮发现,然后闹上法庭。苏植因是过错方,自愿放弃所有财产,以及苏白的抚养权,净身出户。
而在这之前,苏白看到一个叫做陈开的电工经常来到家里,当然,家里是没有那么多电器要修的。这件事,苏白一直缄口不言,后来,这位电工成了他的继父,并且给他带来一个异父异母的妹妹,陈小柒。
“萧墙,大人犯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承受。”
“说得轻巧,我现在已经开始承受了!”萧墙情绪激动。
“我听说……你爸爸失踪两年了?”
“就算我爸爸失踪,但也未必就不在人间,她还是我爸爸法定的配偶!”
苏白叹了口气:“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左右。”
“如果人能因为感情为所欲为,还要法律干嘛?”
苏白怔了一怔,不想萧墙小小年纪,——正是处于一个为所欲为的年纪,竟有这样的认知。苏白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素来就以为感情是自由的。
但是过分自由的感情……
“那个男人是不是纳兰虹?”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只有微微颔首:“我曾经看到他和你妈妈从一个酒店出来。”
“他是有老婆的人,还有一个女儿。”
苏白哥儿们似的拍拍萧墙的肩头,虽然萧墙年纪比他要小得多,苏白仍愿给他平等的对话,说道:“兄弟,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我要杀了纳兰虹!”萧墙恶狠狠地说。
苏白惊道:“兄弟,冷静,杀人是要偿命的。”
“听说纳兰虹练过武功,我恐怕杀不了他。”萧墙忽然气馁。
苏白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纳兰虹会武功,纳兰若冰也常因为有个身负绝世武功的父亲而自豪。但是苏白从不知道纳兰虹的武功到底多高,倒是经常看到他在清晨的时候练拳,都是一些养生的拳法,看不出什么威力。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送给苗清的书到底从何而来了吧?”
“我从地里挖的。”
“挖的?”苏白也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是那么古老的书籍。
“当时还有一只装书的木匣,我觉得漂亮,就留下了,那本书看不懂,就送给苗清了。”
“哪里挖的?”
“我家的后院,挖出来好久了,三年多了吧,当时我在那里种了一棵蓖麻,后来被我妈妈砍掉,开了一片菜地。”
“噢,能带我去看看吗?”
萧墙将手中带着火星的烟蒂潇洒地弹了出去,起身,看到路上一辆三轮车驶了过去。车上坐着正是他的母亲王爱萍,显然她是经过精心的打扮,画了眼线,涂了口红,戴着一顶红色扎花草编大檐帽,身上穿着一件黑白几何印花连衣裙,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简约的绑带细跟鞋,手指、脚趾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萧墙紧紧攥起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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