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罗幕轻寒。万木还在严冬的肃杀中沉寂。断桥残雪边,灰蒙蒙的柳林透出一缕鹅黄色的光晕,最先给人们带来了春的讯息。如果不走近柳树,谁也无法想象枝头幼女敕的芽孢是怎样与尖峭的寒风抗争,顽强地吐露着生命的坚韧。柳树,就这样以报春者的形象走进了四季的视野。当阳光渐渐明亮,高山沟谷,平原河川,江南水乡,漠北荒芜,柳树依次点燃了春天的引线,枝条拂弄出风的柔软,细叶调匀了原野的画板,阳光在天地之间牵起金线,燕子穿梭出醉人的呢喃……“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见”,作为春天的使者,柳树的使命原来就在于捕捉春天的神韵。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雁来,九九又一九,耕牛遍地走”,天籁般的童音从牧童的短笛荡漾开来,黑土地,红土地,黄土地,轻轻地舒展着温暖的胸怀,微笑着了伟大而深情的孕育……
四月,草长莺飞。柳在灞桥边,在驿路旁,摇曳成离人的忧伤。“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去思,雨雪霏霏”。烟柳随风,把雪一样的柳絮飘洒开来,追随古往今来墨客们的足迹渐行渐远。寂静的深夜里,或许可以听到柳絮飞翔的声音。那声音轻盈、欢快,丝毫不沾染诗词中的绮丽和铅华、贬斥或者揶揄,哪里有温润的召唤,就朝着哪个方向降落。
“长姐,长姐,”在睡梦中,路遥看到了柳絮,感觉路遥就在眼前。她不停地呼唤着,企望能抓住路遥的手。然而,她如何用力的奔跑。也抓不住路遥的手。她怕了,她慌了,只能恐惧地大叫着。“长姐,你不要不管我!”
“小姐,小姐,”这时,路隐的耳边传来了周儿的声音。“你怎么了?”
路隐缓缓睁开了眼,见到眼前熟悉的一切,想起自己伤心的事儿。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弄得周儿又是一阵慌乱。
“长姐……”过了半响,路隐才幽幽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周儿松一口气,“信使不是说了吗?就在这几天了。等大小姐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小姐!”
“是啊,她说过,”路隐也是舒了一口气,“无论我遇到什么,她都会回来陪着我……陪着我……因为她是我的长姐哟……”
见到路隐终于睡去,周儿只得叹息一声,上前给路隐盖好被子。全儿也醒了。她走了过来,刚要开口询问。周儿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与全儿悄悄地走出内室。
“小姐因为大小姐要回来,心里高兴,有些睡不好……”周儿小声地跟全儿说。
“嗯,”全儿点点头。“自打那信使说大小姐要回来,这侯府上下哪一个不是心里高兴。你没听那些老人说,旬静侯自封侯以来。还从没有受过这份冤枉气?那个老祖太太,只顾让她的孙女做王妃,却也不想想,我家小姐也是正室所出,还是侯爷之女。让小姐做妾。打的可是侯府的脸,也是打她的脸。她还好意思压着侯爷,让侯爷咽下这口恶气。”
“现在好了。”周儿也是一脸眉头舒展的样子。“大小姐回来了。她可不会顾及怎么老祖太太。对了,你说她会如何处理这些事?”
全儿想了想,摇摇头说:“那我可不知道。但我清楚一点,那就是大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小姐做妾室的。”
“是啊,”周儿也是连连点头。
听着外室两个侍女的小声嘀咕,路隐睁开了双眼。然后,她又闭上眼睛,眼角边虽然依旧滴有泪水,但几丝笑纹可隐可现。
鸟是春天的信使,传递着人间一年一度最浪漫的邀请。阳春三月,听着鸟鸣,会感受到来自春的呼吸,春的心跳,和这个忘情的季节一道颤栗。
鸟鸣春意,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喜悦。置身绿意盎然的丛林。百鸟的声音,可以忽略,亦可以入定,仿佛是大自然蒙太奇般的幻景,在灵魂之外存在。
鸟是树的花朵。此刻,它们舞动着金色的翅膀,唱着和谐的迎春曲,播种着万事万物对春的向往。有人钟情鸟鸣,是因为声音里有一种飞翔。“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想象鸟儿们带着刚出笼的欢愉,崭新的双翅抖落江南春色,七彩的羽翼划出优美曲线,不就是千百年夙愿成真的生动写照吗?
有一种鸟鸣,不是用声音,而是用写意,勾勒出年度开篇的浮华。贺知章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让人联想起可爱的燕子。当翩翩燕尾剪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冬,燕语飘过,山峦朗润秀丽,江水冰凌顿开。大地万木复苏,原野姹紫嫣红,又是可等的无声胜有声?
身为旬静侯府的女主人,徐氏最喜欢春天的早晨。一丝细若游丝的鸟鸣,将她和春天一道从一帘幽梦中唤醒。推开窗棂,看着外面的世界繁花似锦,品尝身边的微风暗香悠然,可谓一片好的鸟语花香的境界!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上阳台,披衣望远,静心聆听信使们捎来的那天籁余韵。
“太太,太太,”王嬷嬷的脚步显得非常凌乱。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徐氏面前,激动地说:“大……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怎么,”徐氏也是一阵狂喜。“我的遥儿回来了?”
“是,是,”王嬷嬷歇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说。“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她到哪儿了?”徐氏的脸上笑开了花。
“快到府门了,”王嬷嬷也是脸带笑意。
“遥儿!”一听这话,徐氏激动地就要朝院门奔去。
“太太,太太,”王嬷嬷连忙拦住徐氏。“你这身……这身不适合出去哟!”
“啊,”徐氏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的是睡服,连房门都不适合踏出。她脸一红,连忙嘱咐道:“嬷嬷,快。快帮我换衣,着妆,我要去接遥儿。”
“是,是!”王嬷嬷也是嘴动手忙起来。
旬静侯府,此刻正大门徐徐开起,门卫静立两旁,恭候着侯府未来真正的主人到来。
“都尉,”跟随路遥一同来京的张公素,早已被京城的繁华惊呆了眼。再看自己的头居住的府第。他的眼睛都睁圆了。“你家还不是一般的大。”
“我这只是侯府,不是王府,”路遥淡淡地笑。“明日,我带你去晋王府去看看。再过几日。带你到皇宫看看,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了。”
“都尉,”张公素靠近了路遥,在小心地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京城里派去幽州当督抚的人,都不能携家带口的?你想想,如果督抚老爷把夫人和几个小姐都带到幽州去了,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来京城这么一趟。”
“公素,”路遥翻身下了马。接受旬静侯府里众人的叩拜。然后,才说。“这就是为政者用人之道。你想想,幽州督抚可是手握重兵的职权。稍有不慎,便可起兵造事。你说当权者不把他的家眷留在京城里当人质,还能用什么法子盯住人呢?”
“哦,”张公素这才明白。他连忙向路遥举手作揖。道:“谢都尉赐教了。”
“谈不上什么赐教,”路遥摆摆手,只是加重语气警告张公素。“公素,这是京城,不是幽州。做事说话都要小心一点。盯着咱们的人,多着呢!”
“啊!”张公素连忙朝四周看了半响,然而神情严谨地朝路遥点点头。“都尉放心。公素明白!”
“遥儿,我的女儿啊,”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呼。“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了为母了。”
“母亲!”路遥连忙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路遥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徐氏的面前。那浅绯色的衣袂和黑色的发丝随着她前行时的步伐飘摇,轻盈得像是一只兀自起舞的蝴蝶,清雅飞扬,净透如玉的脸上,带着一股洗尽铅华的味道,美丽亦英气十足。
瞧着女儿的英姿,徐氏既感到骄傲又感到难过。从丈夫的书信中,她知道女儿在幽州早已担当重任,随时可能替代丈夫坐镇幽州。而府里发生的这件焦头烂额的事,不仅弄得丈夫眉头紧蹙,连自己都羞于出门见人。由于怕拖累了宁国公府,所以母亲几次派人来询问,她总是想办法遮掩,就是怕那个太婆婆说自己凭靠娘家长势。如今,女儿回来了。她相信,女儿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解决方式。
“遥儿,”她展开双手,将路遥紧紧搂在怀中。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只是不曾想,她说出口的话竟是:“女儿啊,苦了你!”
“母亲,”听到徐氏这么一说,路遥也觉得心里一软。她只得止住到了眼边的泪,强笑说:“女儿不苦。只是苦了母亲,要照料这个家。”
就在母女二个相拥着当儿,旬静侯府里的另两位小姐也跑来了。
“长姐,”这是路幽的声音。她跳跳蹦蹦地朝路遥奔来。
“幽儿,”路遥只得离开母亲的怀抱,伸开双手抱住奔来的路幽。
“长姐,”这是路隐的声音。她缓缓地走来。
“隐儿!”看到路隐,路遥不禁面色哀柔。因为那迎视她的双瞳,是深深的幽遂。憔悴的身姿流露出黯然凄零。显然,眼前的人已身心受到极度的疲惫。
“别怕,隐儿,”路遥瞬间感到了揪心的痛楚。她放开路幽,紧紧抱住了这个充满沧桑的年轻生命。“长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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