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最有名,最有威严的便是那座名为寒山的寺庙。路遥自小就听说过,这寒山寺虽为寺,实为痷,主要是为宫中看破红尘的女眷出家剃度。但自司徒家掌政后,禁止宫中女眷随易以出家来逃避红尘。寒山寺对于皇家的贡献也就越来越少。于是,寺门大敞,面向了普通的老百姓。千年古刹,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怎不让人蜂拥而至的。一时间,香火鼎盛。
这天,路遥带着顾章和程嬷嬷来到这寒山寺。对于路遥的这种举措,顾章颇有些不解,却并没有流露出来,佯装兴致勃勃的样子,与路遥同游这座古刹。而程嬷嬷更是惊奇。自打侍侯这位小姐起,她就不曾见过她阅览佛经,甚至连檀香之味都有些忌讳,更是从没有见过她进过寺庙。每当府上的太太们要去寺庙还愿烧香时,她总是吩咐自己想着法儿让她回避,不去。每当提起神佛之说时,她便会跟自己大谈鬼神之说乃是谬论。今日好好的,怎么突发闲情雅兴逛起寺庙来了,莫非她转了性子?程嬷嬷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穿过石板路的小巷,站在桥头,抬眼即可见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坐落在绿树丛中,古老的飞檐翘角依然灵魂,高高的晋明塔耸立在灰色的天幕之下,庄严肃穆。寺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大殿里供奉着五百罗汉,宝相庄严,熠熠生辉。
如此威严的寺庙,竟然处于闹市。这让路遥有些失望。前世,她曾诵读着那首著名的《枫桥夜泊》。读后,那寒山寺便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波浪拍打着岩石;远处,悬崖壁立;绝壁上,兀立着一座孤独的寺庙;在一个萧索的深夜,寺庙的钟声划破清冷的夜色,传至落第士子的耳畔,引民千古咏叹……
这一世。尽管她知道此寒山寺非彼寒山寺,但总有相似之处。不曾想,竟毫无相似之处。就在这时,庙中的方丈竟然亲自来迎接路遥。路遥有些奇怪,但当听见方丈的嘴中吐出司徒笙时,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师,这寒山寺从何而来?”几番寒暄之后,路遥便随口问道。
“萧世女,”方丈目光一闪。手掌合一,缓缓道。“让老纳慢慢道来。”
这座寒山寺始建于千年之前,当时名为“妙利普明塔院”。后来,在唐代。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子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住持,因此改名为寒山寺。
据记载,寒山子不拘世俗,行为旷达乖戾。《太平广记》说:“头戴桦皮帽,身穿百节衣,脚踏大木屐,似疯似癲,且笔且歌……”他“自乐其性,时在人前唱咏。无人可测其深浅”。寒山子和国清寺的拾得和尚交情甚好。拾得常常把寺里的剩饭剩菜收集起来放到一个大竹筒里,寒山子来“则背负而去”。后来,寒山子治好了台州刺史闾邱胤的头疾。闾前往国清寺感谢,寒山子不仅不接受,反而“身子缩入岩石缝中,口诵一偈‘报汝诸人。各各努力!’缝自合,此后踪迹全无”。
寒山子以其诗歌闻于世。他在自己的诗中说:“五言五百篇,七字七十九,三字二十一,都来六百首”。他的诗歌。古朴质直,以简洁的话语阐明佛家的思想。如“我见瞒人汗,如篮盛水走。一气将归家。篮里何曾有。我见被人瞒,一似园中韭。日日被刀伤,无生还自有。”表达了佛家的博大胸怀。又如“世有多事人,广学诸知见。不识本真性,与道转悬远。若能明实相,岂用陈虚愿。一念了自心,开佛之所见”。
而拾得与寒山子之间,则有一段流传很广的对话。
寒山子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斯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拾得笑着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哦,”路遥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寒山寺的来历。我还以为……”
“萧世女,”方丈锐眼一睁,声音铿锵有力。“这么说,你知道这寒山寺还有别的来历?”
“嗯,我只是从一些旁门左道的书上看来的,”路遥想了想,便点点头。
“那世女尽管说来,”方丈流露兴趣颇浓的神情来。
无奈,路遥只得硬着头皮说出来。
传闻在唐朝,有位书生名为张继。他进京赶考,憧憬着“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荣耀。但是,放榜那日,无论他怎么找,长长的榜单上就是没有他“张继”二字。这让他羞愧,沮丧,心灰意冷,不得不举棹归里,黯然地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
船行轻疾,泊于枫桥。张继的心凝重万分,愁思浓得化不开。远处,清冷的月亮挂在天际。近旁,鸦声暗哑。夜,更加深了。张继伫立在船头,须发逆风。此时的他,恨不能如达摩师祖一苇渡江,冯虚御风,抛却尘世的烦恼。但是,他能吗?当然不能。他仍旧是那个落榜的士子,十年寒窗苦读化为乌有……唉……抬头,对月长叹;低头,形单影只;愁绪,无边无际。
“当……当……”远处的钟声划破凝重的空气,撞进张继的耳中,一记一记,清清楚楚地撞在他的心坎上,又沉又重,令他愁上加愁。从船头到船尾,再船尾到船头,徘徊伫立,无眠。
就在这人生最低落的时刻,灵感突然降临,张继月兑口而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夜泊当天,无疑是张继一生中心情最灰暗的时候,这种灰暗成就了他。此后,他再也没写出被如此广泛传诵的诗篇。第二年,张继终于考上进士。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顾章反复念着这首诗,连连赞道。“好诗,好诗啊!可惜,我们这儿不是姑苏城。不然。寒山寺当以此诗名扬天下。”
“是啊,”方丈也是点头不止。“早闻萧世女博学多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大师过奖了,”路遥便谦虚地说。“我不过是多读了一些野史俗书罢了。”
“萧世女,”方丈便对路遥说道。“请跟我来!”
方丈领着路遥来到了一座塔前。路遥发现只有一道门可进入塔中,其他七门均为假门。走进塔中,路遥看到各层的八个面都有石质浮雕,主要是佛像。飞天,菩萨等。
“萧世女,”来到塔的最高处,方丈手指对面的一座塔。告诉路遥。“我们站的这儿是南塔,那便是北塔。”
“哦,”路遥遥望北塔,觉得南北两塔没有多大区别。
“萧世女,你可曾听说过关于这南塔与北塔的传说。”方丈使了个脸色,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和尚便邀请顾章和程嬷嬷等前往别处。
“没有,”对于方丈的这种举措,路遥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反对。便就话往下说。
“听我道来,”方丈便领着路遥边朝塔里走,边顺话说。
传闻,京城外的山中住着一位以放牧和打猎为生的老人,膝下有两个才貎出众的女儿。早年,老人长年征战在外。夫人在丈夫归家后不久因积劳成疾辞别人工。这时,建国初成,社会安定,两个女儿也长大成人。大女儿沉稳内向,落落大方。仪表出众。小女儿活泼好动,文武双全,美丽动人。虽说姐妹俩相差不到两岁。但妹妹办事缺乏耐心。这一年,姐妹俩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一天,一位年轻英俊的将军在山中打猎。突遇暴雨,借宿于老人家中。当晚,老人一家把酒招待。小伙子面对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顿生爱慕之心。姐妹俩也春情涌动,欲以身相许。老人见此情景,便请小将军择一位姑娘为妻。为了给姐妹俩公平的机会,同时也看一看她俩的本领,小将军便请姐妹俩分别修建一卒座塔,修的又快又好的将成为自己的妻子。于是,姐妹俩分别于南、北开始建塔。姐姐认真细致,追求质量;妹妹急于求成,华而不实。尽管妹妹先于姐姐完工,但在验收时,却在突然来临的雷雨之中被炸雷劈掉了塔刹。而姐姐所建的南塔,经过暴风雨的洗礼,在阳光下挺拔迷人,终于成就了与小将军的美好姻缘。
“哦,”路遥不由地一笑。“原来还有这番来历啊!”
“萧世女,”方丈见左右再无他人,便直述本意。“我欲让出这南塔给谨郡王,不知你有何异议?”
“我能有何异议?”路遥也是一脸神情肃穆。“我只负责将谨郡王送进寒山寺。至于如何安置,那应该是方丈的职责了。”
“如此说来,你我职责应该分明了,”方丈微微一笑。“不知萧世女,何日开始行动?”
“你这边都已经如此安排了,”路遥也是流露着笑意。“我自然会加快步履。”
待路遥看到顾章和程嬷嬷来到跟前时,便对方丈说:“过几日,我会让家母等人前来兴香礼佛,望方丈能留她们住些日子。”
“老纳明白,萧世女请放心!”方丈满脸带着笑意。
“另外,”路遥最终说出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再过些时日,我的曾祖母会前来寺中拜访,望方丈能空出一间宅室,留她长伴青灯古佛。”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方丈紧锁眉头。过了半晌,他才对路遥道:“世女请放心。这事我会办得妥妥贴贴,决不会留下半点让人抵诟的话语。”
“那就多谢方丈,”路遥这次是真诚地向方丈行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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