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哥儿!”邱姨娘的眼神瞬间亮起来,着抱香履的脚止不住要移过去,忽然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煞住了脚,转而瞧向三娘,酸中含讽,“有道是‘捷足先登’,夫人一颗玲珑心千窍万窍,妾身望尘莫及。”
莫姨娘垂首盯着邱姨娘抱香履前翘起的扈头,眼波暗动。
三娘知道邱姨娘说的是假山小石径的事,无心解释,见绿绨拿了个湖绿色绸面包裹出来,便笑着对那个婆子道:“礼虽不贵重,到底是三娘一片心意,希望舅母穿着舒适。本想亲自送去,如今就有劳妈妈了。”
裴澄指尖微动,眼底滑过一缕笑意。
“夫人放心,老奴定当把话带到。”
三娘含笑点头,依然让绿绨送了婆子出府。
“两位妹妹,可要进屋说话?”
“好。”
“不了。”
邱姨娘和莫姨娘一前一后出口,两人对视一眼,莫姨娘一反常态,抢着说了话:“妾身想起来还要去准备些东西,就不打扰夫人了。”
裴琪当前,邱姨娘赶着亲近都来不及,又岂会轻易离开,她故作亲昵的靠近三娘身边,笑容暄暄:“妾身倒想偷个空儿,在夫人这里躲躲懒,还望夫人别嫌弃。”
三娘还未开口,裴澄这边就对莫姨娘叮嘱道:“别忘了把留香园那个姿色不错的带上,那管嗓子真是过耳难忘,今晚行酒令,就把她留在你那,爷看着也舒心。”
邱姨娘神色一变。
“是,妾身这就派人去请……”
“妾身整天被些琐事缠身,好久都没有凑过热闹了,老爷,不如妾身帮着妹妹准备,妾身那里还有些好酒令,拿来助助兴也是好的。”
邱姨娘惯是八面玲珑,话随心转,竟是一点都不打嗝。
裴澄不置可否的随意抬了抬手。
邱姨娘眼中带喜,转而瞧瞧玩得不亦乐乎的裴琪,唇儿不由暗咬。
莫姨娘脸色暗了一分,片刻后又展颜一笑:“既然是这样,不如把姐妹们都凑一块儿,人多更有意思,不知夫人到时可会赏光?”
“我不耐夜长,过了酉时就容易犯困,还是不扫大家的兴了。”三娘笑着推辞道。
绿绨送完尉迟府回信儿的婆子,手上拿了个雕工奇特的镂刻兽纹盒,回来走到裴澄跟前,禀道:“老爷,谷一说走波斯的吕掌柜回来复命,这是吕掌柜孝敬夫人和各位姨娘的。”
一阵异香从兽纹盒中传出来,浓烈醇厚,三娘忍不住有些悸动。
“夫人不喜欢浓香,都送到西院。”裴澄想也没想,直接去了三娘那份,抬头见邱姨娘疑虑的瞧向三娘,嘴角一勾,“多的那份给罗氏。”说着,不待邱姨娘脸色变幻,人已经进了屋,只留下一句,“让吕掌柜外书房候着。”
绿珠忙跟去伺候。
绿绨领命去院外传话。
邱姨娘脸色沉凝。
莫姨娘瞧着,不好再留,向三娘告辞,拉了邱姨娘回小院。
院里一时清静下来,三娘见裴琪摆弄陶人儿起劲,便没让小厮把“轮椅”搬走,吩咐秋茗照看好裴琪,她转身回了屋里。
绿珠伺候裴澄去了净房,三娘找出来洞庭碧螺春,放了几颗在一个小环盏托上的雨过天晴青玉盏中,过了两遍淡水,提着一壶热水滚滚的浇了半盏,又细细的绕着盏的边缘浇了个通透,去掉小环盏托上的余水,等盏中的茶水剩了八分热,裴澄正好从里间走出来。
“老爷,请喝茶。”
裴澄接过茶盏,眼脸轻抬,面色如常:“你怎么知道的?”
“老爷是说这青玉盏还是说这斟茶的手法?”三娘没有像往常那样避开裴澄的目光,明目微动,笑意像泉香雪气,淡得没有痕迹,“绿绨曾在妾身这里给老爷斟过茶。”
就两次!
裴澄心中一动,还以为她没在意过:“吕掌柜送来的那些香珠……”
“妾身知道,妾身闻不得浓香。”三娘眉梢微动,眼底慧黠一闪而逝,“也忘记备下送舅母的寿礼,多谢老爷替妾身周全。”
裴澄瞧了她一眼,神色放松,桃花眼中难得的有了正经,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离开。
绿珠拿着一件云雀凌霄搏秋寒披风从里间出来,为裴澄披上,又绕到前面替他系上垂带。
三娘含笑垂目,转过身收拾案上的茶具。
裴澄见状,神情缓柔。
“夫人,我来吧。”红绡进屋瞧见这一幕,一愣神,忙走到三娘身边。
三娘停了手,却只瞧着红绡收拾干净,直到裴澄离了屋子,才魂思游离的拿起几案上的雨过天晴青玉盏,在手中辗转把玩。
半晌,三娘放下手中的青玉盏,找出那本《名士录——任城篇》,半倚在罗汉床上细细翻看。
“母亲,母亲,你来看。”裴琪兴奋的小跑进了东次间,拉住三娘的手就想往外走。
三娘耐不过裴琪拉磨,笑着放下了书随他过去。
那只硕大的“轮椅”还横亘在屋门口,暗红色的椅子上凡是能容得下的地方全都站满了小陶人儿,连两只车轮夹隙中都没放过。
黑漆漆的小陶人儿像是一群张牙舞爪占领了封地的胜利者,用尽各种姿态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三娘不紧惊讶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多?”
她还以为只有十几个。
“大哥给的。”裴琪得意洋洋的炫耀,“母亲,我的陶人儿都很听话。”
三娘莞尔一笑,他们能不听话嘛。
“大爷知道四爷在养病,特意从外头买来,三个大盒子装进来的。”秋茗在一旁解释,说着,就拿起一个耍剑的小陶人儿,笑道,“夫人您瞧瞧,像谁?”
三娘拿过来,背着日头细细瞧着。
“是四爷。”绿珠惊喜的叫出了声。
确实有几分像裴琪,三娘俯子,瞧去,一“轮椅”的小“裴琪”舞拳弄掌,动窝不等,看得三娘都有些眼晕。
裴琪献宝似的一个个把小陶人儿拿起来给三娘看,嘴里还念叨着“琪哥儿读书”“琪哥儿睡觉”……
三娘这才蓦然觉出裴琪似乎一直没有玩伴:“红绡,明日你去一趟帽儿胡同,把唐明辙家的两个儿子接过来,就说先陪二爷和四爷几日看看。”
红绡的目光还恋在小陶人儿身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看?看什么?”
绿珠在旁推了她一把,笑嗔道:“姐姐怎么糊涂了?夫人这是在赏他们面子,说不定日后能做四爷和二爷的小厮呢!”
红绡反应过来,忙笑着矮身作了一礼:“奴婢愚昧,奴婢替唐明辙一家先谢过夫人。”
三娘一笑而过,她也只是起了这个念头,能不能留在府里,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午膳后,三娘哄着裴琪把小人儿收了,找来张管事把轮椅的构造细细说透,才让小厮们把屋门前那个失败品抬走。
康妈妈进院瞧见“轮椅”,稀奇的看了两眼,笑着入了正屋:“老奴还没见过这样怪的椅子,竟还长着轮子。”
三娘不想多解释,笑笑,忙让红绡搬来锦杌。
“老奴就不坐了。”康妈妈笑着摆摆手,“悫元伯府苏姨太太来了,太夫人让老奴来请二夫人过去。”
“那好,康妈妈稍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康妈妈笑着点点头。
绿珠机灵的沏了碗茶伺候着。
三娘踏进里间,略停了停,吩咐跟来的红绡道:“告诉秋茗,给琪哥儿收拾收拾,一起过去。”
绡得命去了暖阁。
三娘换了件淡红色的短襦,上面只用棕褐色的丝线淡淡的绣了几只奇巧虬劲的梅花枝干,配着深红的高身束腰裙,片片梅花在裙际腰线,自上而下飘落,裙衫之间相得益彰,沉静月兑俗。
三娘对镜瞧了瞧,把珍珠耳坠换了东珠流苏坠,插上太夫人认亲时赏的鎏金凤钗,才算妥当。
牵着裴琪的小手,三娘带着红绡、秋茗随康妈妈往荣沁居走去。
入了正屋,正听到西次间传出来说话的声音:“……你对澄哥儿也太纵了些,老三媳妇这样,他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和一帮姨娘闹哄?都说‘妻贤家宅宁’,该提点的你也别总窝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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