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琪今日精神特别旺,回屋睡不着,缠着三娘玩翻绳。
三娘揣着心事,玩得总是心不在焉,不时翻错或是无意间撤了一指两指的绳子,惹得裴琪怪叫连连。
过了半个时辰还没见辛荷回转,三娘心里越发不安,让秋茗哄着裴琪去了里间,她刚打发绿珠去外院瞧瞧,就有小丫鬟来报裴澄歇在了留香园。
三娘抚了抚额角,摆摆手让小丫鬟离开。
“夫人,要不奴婢出府看看?”绿绨不忍看三娘六神彷徨的样子,主动揽差事。
“不用了,若真是出了事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三娘小小的呼出一口气,却瞧见自己身边只剩了绿绨一人,“邹妈妈呢?”
绿绨也觉得奇怪:“好像奴婢们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就不见邹妈妈的身影。”
三娘微叹口气,关键时刻想找个人来垫垫底气,却怎么全都没了踪影?
一炷香的时间未到,辛荷、红绡、绿珠一起回来了。
红绡衫裙被刮破了几处,手上和脖颈处略有伤痕,脸色苍白,神情慌乱。
三娘惊得站起了身:“你,你这是怎么了?”
辛荷半揽着红绡,表情复杂:“夫人,红绡遇到劫匪了,是,是上次惊了您车的那帮人。”
南街那回?三娘愕然。
“大姑女乃女乃留下了烟儿,因多问了您的情况,红绡他们便回来的有些晚,想着穿偏巷暗路快些,谁知就被人盯上了。多亏张武武艺高,打退了那帮人不说,还擒了其中一人。”
“据那人交代,他们是南街的混混,领着他们劫车的是个叫五爷的人,五爷给了他们一笔赏银。只说要人不要车。张武觉得事情可疑,已经把人绑在了外院柴房。”
绿绨心里一紧,望向红绡的眼带了探究。
三娘听得眼皮直跳,担心地望着红绡:“你这伤……”
“夫,夫人放心,奴婢,奴婢只是擦到的,不要紧。”红绡挤出一个安抚的笑,说了些话语气才不打嗝。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点放松,“他们把奴婢掳到一处矮墙后,不知谁喊了奴婢的名字,之后有人恶狠狠地骂了声晦气。正好张大哥赶到,他们便丢了奴婢逃走了。”
“那就好。”三娘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笑道,“去上些药好好休息吧,这两日就不要上来了,楚姨娘那里暂时让绿珠代你。”
红绡感激的笑道:“谢夫人,奴婢告退。”
打发绿珠姐妹也下去歇了,三娘蹙眉沉思着往里间走,却突然看到秋茗拨开里间的帘子定定的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都听到了?”
秋茗神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安:“是。夫人,奴婢怎么觉得他们要找的人似乎不是红绡……”
“明日早膳后你把张武叫来,他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应该知道的更清楚些。”三娘看了秋茗一眼,淡淡的笑道。
秋茗无声的点点头,压下不安服侍三娘去了净房。
夜半风凉,三娘没有任何征兆的醒过来。目光在空荡荡的身侧留滞了片刻,忽然觉得锦被有些丝滑冰凉,不由一笑,辗转翻身对着墙壁,又慢慢睡去。
二日早上。蕊珠来报说裴瑞身体不适,三娘便只带着裴琪去荣沁居请安,刚走上游廊。瞧见裴宽、大夫人带着大房的孩子们走过来,便笑着立住了脚等着他们走近。
“大哥、大嫂早。”
大房的孩子们也向三娘请礼,问了安。
裴宽笑着点了点头,没看到裴澄,面上一滞,想到二弟起居不定,心里的事却不好说出口。
这边大夫人却笑着与三娘并肩走在了一起,闲话家常:“楚姨娘如何了?还是呕吐不止吗?”
三娘客气的一笑:“还要多谢大嫂请来的太医,一服药下去好了很多,楚姨娘才没那么难受。”
大夫人瞧了三娘几眼,笑道:“你都未曾生育,却让你照顾一个还没稳住身子的人,确实是难为你了。”
三娘面上微红,瞧大夫人眉眼舒展,如往日一样温文和煦,想到前日宫中一事,便试探着问道:“皇上召见大哥的事……”
“没事了。”大夫人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敷衍的味道,忙自嘲的补了一句,“财多嫉眼,树大招风,谁让咱们家顶了个贵戚的名号呢!”
三娘闻言心有疑惑,皇上若只是为了要银子,大可像岭南宋家一样,直接明了的说出来,更何况茂国公府本就是外戚,为皇家出力是本分,又何必这样三番五次召见茂国公,弄得人心惶惶后才收手。
见大夫人不欲多说,她也不好多问,笑着引了别的话题一路走一路说。
大家进了荣沁居院子,正碰上裴泽、四夫人和元娘,几人不由相视而笑。
“大老爷、四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大姑娘早。”晴钏笑着打帘请几人进了正屋,“太夫人还没起身,容奴婢进去禀一声。”
这个时辰还没起身?
四夫人见大家面有疑惑,不好意思的笑道:“昨夜我和姗姐儿陪母亲说话忘了时辰,怕是母亲没有睡好吧。”
自从三夫人被裴琪惊到之后,太夫人便不再让她来请安,又把姗姐儿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听到是这个原因,大家神情都一松。
大夫人坐在四夫人旁边,笑着小声询问她这两日饮食起居的情况。
四夫人微垂了头,面上绯红一片。
三娘瞧着也笑了。
又等了会儿,康妈妈扶着太夫人出来了,大家见了礼,请了安,笑着说些平常话,略坐坐便都散了。
“二婶。”出了荣沁居,裴褚刻意落了裴宽半截,与三娘、裴琪走在一起,“我听说有神医能治二弟的腿疾,是真的吗?”
瞧他眼中泛喜,满脸关切,三娘笑着把昨日太夫人说的那番话又重了一遍,然后才有些遗憾道:“多少年的事了,查起来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所以你祖母的意思,先不告诉瑞哥儿,等事情有了定数再说也不迟。”
消息得到证实,裴褚笑得开怀:“我明白,我会保守秘密的。”又有些憧憬的说,“二弟若真有能站起来的那天,我倒想讨二婶一杯水酒喝。”
“你呀,”大夫人嗔了裴褚一眼,“净想着讨喜了,怎么也不帮你二婶想想怎么去找到那人?”
裴褚不好意思的笑着抚抚耳根。
裴泽让四夫人和元娘先回了院子,本想着和裴宽聊两句,赶上来,正听了个耳饱,思量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二嫂若信得过,这件事,不如,不如交给我去办。”
“对四弟,我当然放心得很。只是,四弟妹那里正是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万万离不得人。童子寺那边我会再找人过去,等有些名目了再说。”
裴泽没再言语,勉强的笑笑,神情有些萎顿。
裴宽走了一段路,回头见众人走在一起便折身返了回来,昨日按摩博士来的时候他正在家,听了是裴瑞的事,又见裴泽的表情,想了想,却没出声。
回到梧桐苑几位姨娘已经等在了正屋外间,正围着楚姨娘问东问西呢,看起来甚是热闹。
见三娘进了屋,姨娘们都站起身来请礼问安。
让大家落了座儿,三娘让秋茗带裴琪去了东次间玩,回头瞧楚姨娘精神尚好,笑道:“几位妹妹来的正好,太夫人赏下来两碟金丝酥雀,妹妹们都尝尝。”
辛荷是跟着去了荣沁居的,闻言,从沁香雕花木盒中拿出两碟金丝酥雀,分在了七个食碟里,着小丫鬟端了五个食碟送到每个姨娘手中。
“妾身们沾了夫人的光,近日总有口福。”刘姨娘媚笑连连,继而一叹,“可惜了邱姐姐和木姐姐,伤疾缠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品领夫人的心意。”
“看刘姐姐说的。”莫姨娘一反常态,笑意殷殷,“你没瞧见夫人还特意给两位姐姐留了点心吗?夫人心地仁厚,真正是咱们姐妹的福气,日后有夫人的庇佑,你还怕只有口福吗?”
刘姨娘目光在东次间和楚姨娘的肚皮上打了个转儿,悄然扬起嘴角。
从一碟点心扯出这么多,三娘无法不佩服这些姨娘弯弯绕的肠子,她索性装作没听懂,转而望向麦姨娘道:“瑞哥儿说身子不适,究竟是怎么了?”
麦姨娘唯唯诺诺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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