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毕,大家在荣沁居亲亲合合吃了顿早膳后,大家见太夫人面有倦意,略聊了聊便散了。
裴澄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呵欠着率先出了屋子,裴宽也忙告辞起身跟了过去。
两兄弟在前面边走边聊。
大夫人也寻了三娘说话:“先前是我低估了弟妹,还派了妈妈过去。看来也是白担心一场。”
“哪里,不是有吕妈妈的帮忙,我可能真的会手忙脚乱。”三娘也客气的笑道,“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今天也是见识到了。”
奉承话谁都爱听,大夫人笑容深了一份,又说起了宫中见闻,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三娘一面笑着应承,一面留神身后的裴瑞。
裴瑞还是和以往一样,被小厮们抬着,默默的瞧着身边的兄弟姐妹们说笑,不插话也不动弹。可是,三娘却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又看不出来。
想着赶回梧桐苑问清楚绿绨,她不免想走快些,可是大夫人正说着话,她又不便一个人超先,心里略急。
“……还指点三弟妹十五去童子寺烧柱头香,说是童子寺的香火特别灵验。”大夫人笑道,却带了一脸的不以为然。
三娘有些看不透,大夫人话里不像有所指的意思,可是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脚下的步子却是越走越慢。她到底想做什么?
三娘应付的笑笑,抬头看见前头离她们越发远的裴宽兄弟二人,她恍然大悟,大夫人这是在拖住她,让两兄弟说话。
三娘心里安落下来,踩着大夫人的步子,配合的应诺几句。
在映月湖旁大家分手,大夫人和裴宽、裴瑛、媛姐儿回了他们的院子,裴褚请裴澄去外院指点他骑射功夫。裴瑞由小厮抬着去了西院。
人一下子走得清静,裴琪脑袋搁在秋茗肩窝处,望着离去的一拨拨人,小脸上露出淡淡的失落。
三娘瞧见,笑着:“母亲让人给琪哥儿撑绳子,琪哥儿去玩跳百索,好不好?”
裴琪小脑袋一偏:“母亲也玩。”
三娘勾了他鼻稍:“让秋茗姐姐陪着你,母亲忙完手头的事再去陪你,好不好?”
小手在鼻稍停顿一忽儿才放下。裴琪在秋茗怀中做直了身子,微微嘟起小嘴点点头。
三娘就笑了,一边进院一边吩咐小丫鬟去取百索来,秋茗忙抱着裴琪先走一步去换衣裳。
绿绨迎头走过来:“夫人……”脸色有些凝重。底下的话却没出口。
辛荷很有眼色的支开其他人,连邹妈妈和绿珠也先去了屋里,自己则悄悄与三娘拉开些距离。
“二爷进了木姨娘的院子,直到去荣沁居请安才离开的,奴婢瞧见木姨娘的贴身丫鬟送二爷到角门的。”绿绨一顿,“她像是也瞧见了奴婢。”
裴瑞去见木姨娘?
“你进府以后就没见过二爷单独与木姨娘有来往吗?”
绿绨轻轻摇头:“奴婢没留意过。”
三娘想了想,隐隐有种预感,却还是不敢肯定:“你找个借口去蕊珠那里一趟。”
绨应命匆匆离去。
虽然隔了几步,辛荷还是把这件事听了个明白。心里不由多了份猜测:“夫人是怕木姨娘对二爷……”
三娘摇摇头:“事情没经证实,不好贸然下结论。”转而问起她姨娘们过来请安的事。
辛荷见三娘不欲多说,顺势转了话题:“果然让夫人说着了,莫姨娘又提起借用张婆子的事,不过说是为了麦姨娘。老爷问起,奴婢就按夫人说的一字不拉的回了。除了刘姨娘有说有笑外。其他几位姨娘倒是很少说话。”又想起昨晚三娘问的那件事,“奴婢探了香芙的口风,莫姨娘是想着天冷,要给您做件收身的厚夹衣,过来问您尺寸的。经过邱姨娘院落时正巧偏见罗姨娘。说是罗姨娘想要去陪侍邱姨娘。”
“罗姨娘想陪侍邱姨娘?”三娘脚下一顿。
辛荷也觉得罗姨娘这个请求有点过分,就算邱姨娘曾经是罗姨娘的主子,可是现在刚被夫人禁足。她这样分明是让夫人为难嘛:“也是香芙告诉奴婢的,她还说罗姨娘看上去恹恹的,定是念旧主才精神不振的。”
连下人也这么认为?罗姨娘谋划这一出也算没有白费。三娘想着就笑了,眉眼愉悦,竟看不出有丝毫的不悦。
辛荷不明白:“夫人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罗姨娘只是在表明心志,对我们又没有敌意。”三娘笑道,瞧辛荷一脸云雾,细细地点拨她,“她只说想去服侍邱姨娘,可说了对我不满吗?”
辛荷微微摇头,表情有些松缓。
“早上只有老爷一人在,若她真是有心去服侍邱姨娘的话,在请安的时候提出来不是更合适吗?她跟在邱姨娘身边多年,对老爷的秉性比你我都清楚。又是新宠,她对自己的话在老爷心里产生的效果怎么会没个谱?”
更何况,禁足是三娘下的令,罗姨娘那么个聪明人,岂会把事情捅到裴澄面前?那不是摆明了要跟三娘如此真枪明剑的打擂台吗?为一个连自己受宠都要在放在眼皮子底下防着的邱姨娘犯险,除非脑子进水,不然任何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去干这样的事。
辛荷想透这一层,眼前一亮:“罗姨娘是想借此告诉夫人,她的心扉在您这才是完全敞开的。即便是老爷,她说话做事也是有所保留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屋,辛荷服侍着三娘去了外裳,换上家常穿的碧红色宽袖大衫。
三娘舒服的倚了床头大红底绣了女敕黄木芙蓉迎枕,招手让辛荷搬了张锦杌坐在床前,笑道:“这是其一。其二,罗姨娘的聪明不下于莫姨娘,她定是从仇姨娘封院和邱姨娘禁足的事中瞧出了什么,知道邱姨娘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不像以往那么牢固,不是提一提就能让老爷没有限度的去维护,所以行事才会这么小心。不然,扳倒我直接站在邱姨娘那面,依着她们主仆旧情,岂不是更有盼头?”
辛荷满脸的笑落下来几分,神情中添了些紧张:“奴婢会让人盯紧西院的。”
辛荷说的是西院,而不仅仅是邱姨娘的院子,可见是对那些能折腾的姨娘们都过敏了。
“倒不必草木皆兵。”三娘笑容中掠过一丝狡黠,“是鹞鹰还是麻雀,你总得把人家放出来,才有机会瞧见不是?”
再说,三娘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把心思摆到明面上的罗姨娘,而是莫姨娘,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倒让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想要什么药。
辛荷笑了出来,夫人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
两人又聊了大半天。
有小丫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木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三娘和辛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
木姨娘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从屋外婷婷走进来,近到三娘跟前盈盈屈膝行礼:“木氏拜见夫人。”
木姨娘脸色没有前两次见的时候那么苍白,反而沁出些红晕,显得健康很多。
这才几天没见,木姨娘康复得这么快?
三娘强压住异色,请她坐了下首,客气地和她絮叨家常话:“冬日里最适合养身补体,我瞧着木姨娘气色好了很多,怕也是有这天气的功劳。可老话说得好,冬天动一动,少生一场病;冬天懒一懒,多喝药一碗。常出来走走,散散筋骨,未尝不是好事。”
木姨娘闻言一笑,眉宇间就添了些清雅:“夫人博闻广识,妾身受教了。”又瞧了屋里服侍的人,直截了当道,“妾身想和夫人单独说说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木姨娘的态度不卑不亢,三娘心生好感,让辛荷带了人下去,这边木姨娘也遣了带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