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妈妈低声应着,心里却觉得为难。
秦妈妈不敢说四小姐的真实情况,这两日夜里她守在外面,时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是那样伤心,连她这个老妈子都听不下去了。
趁早死了这份儿心……这话,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秦妈妈也明白二太太的打算,是想把四小姐说给陈公子。一提到这个陈公子,又不由得想到素雪。
顿了顿,秦妈妈又道:“三小姐退了婚,是不是要忙着说别的亲?之前听府里丫鬟嚼舌根儿,说三小姐上回进京去夺了二小姐的风采,好似,已经和陈公子对上眼了。二太太,这……”
“哼……”二太太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目光冷下来。
好一个小蹄子,趁着她躲避冲煞出不了房门儿,竟在府里玩得风生水起了!先是算计了婉悦,险些把她一同牵扯出来,后又治好了老太太的毛病,讨了不少欢心,如今更是厉害,懂得见机行事,攀高枝儿了!
那陈家,可是她盯上了的!大房夺不走,江素雪,也休想讨到便宜!
可这些二太太都只是在心里想,即使如今四下无人,她也绝不会表露半分,只淡淡说了句:“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
秦妈妈应了一声,跟着二太太继续走。
二太太足下生风地来到老太太后院,一打帘子就面如春风地笑道:“母亲,那边儿都妥当了!我这边儿的庚帖也吩咐着备好了!”
彼时江玉如正在为老太太捶肩,瞧着二太太这得意模样。不由得讥诮道:“二婶子果真是好母亲。连五姑娘的婚事都这样操劳上心。以后等到四姑娘和六姑娘,二婶子岂不是要跑断腿?”
二太太脸色变了变,这江玉如,她说什么就堵什么,不拆她的台就心里发慌吗?
可眼下老太太在,她只能忍住,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大姑子就莫要笑话我了。我这也是母亲教得好,听说当初母亲操劳大姑子的婚事,也一样劳心劳力,咱们都是为儿为女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二太太趁机将老太太捧了一下,老太太果然笑了,拍了拍江玉如的手背,道:“这嫁女儿啊,就是割心里头的肉,一面忙活着。一面心痛着,那滋味儿……真真儿酸楚啊!”
江玉如见老太太说得动情。也只好低声安慰几句。
二太太见状又转转眼珠,故作焦虑,道:“可即便再酸楚,女儿大了也终归要嫁人啊。话说这雪姐儿也不小了,把婚事让给了五姑娘,自个儿可得好生考虑考虑。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又是寡妇年,不能成婚,所以得赶紧张罗着说亲,等对上了眼,后年一开春儿就可以把婚事办了。再这样拖下去,二老爷心中也是不安啊。”
老太太听完点点头,素雪一开春儿就十六了,等到后年,就十七了,的确不能再晚了。
老太太只听出二太太言语中的焦急,江玉如却是一笑,反问道:“合着二婶子已经为三姑娘找好了人选?”
二太太听完眼睛一亮,这江玉如整日说风凉话嘲讽她,如今总算是帮她顺了个话儿,虽然也带着揶揄,但是她要的正是这个。
便笑笑道:“还真被大姑子说中了!”
又一脸和善地看向老太太,道:“大姑爷不是有个表弟吗?听说是个文雅之士,性子温润得很。这大姑爷是信安侯的独子,迟早是要袭爵的,素雪能嫁去侯爷家的亲眷,也是不错的。况且,素雪嫁过去,大姑爷和他既是表兄弟又是连襟,这不是亲上加亲的美事儿吗?”
二太太说完一拍手,似乎觉得再满意不过了。
老太太听完,蹙眉思忖了一下,缓缓问:“信安侯家那个表亲,不是患有恶疾吗?听说年纪轻轻地就成了个药罐子,病怏怏地,长年累月靠着药材撑着那身子骨……”
江玉如一开始还疑惑,这二太太怎么就这样上心了?
听到这里一下子便明白了,不由得冷笑:“二婶子这哪是在说亲?分明就是想把咱们三姑娘往火坑里推嘛!那药罐子指不定哪日就双脚一蹬见阎王了,到时候苦了咱们三姑娘守活寡!”
二太太见自个儿心思被当面拆穿,顿时有些慌乱,连声道:“瞧大姑子讲的什么话?我哪会有那个坏心?我也是听闻对方性子温和,待人和善。您又不是不知道,雪姐儿是个脾气暴躁的,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不会给她委屈受。”
江玉如才不为二太太这番说辞所迷惑,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反驳道:“既然那样好,二婶子怎不说给四姑娘?三姑娘脾气诚然是不好,但我瞧着四姑娘性子也倔得很,给四姑娘找个性子温润的,也不错。”
“这……”二太太彻底慌了,那个病秧子,怎能说给婧萱?
焦急地揪了揪手中帕子,吃吃笑道:“可是按着顺序来,也该是雪姐儿先说亲的啊。”
“顺序?眼下哪儿来的什么顺序?大房二姑娘未嫁,二房三姑娘四姑娘都未嫁,偏生就要嫁五姑娘,真要应这顺序,那五姑娘就压着别嫁。”
江玉如讲完,白了二太太一眼。那点儿小心思,也只能哄哄这府里的人,想蒙她,还女敕了点儿!
江玉如操持王家这么多年,如二太太这种笑里藏刀假仁假义的做派,她在那边儿的亲眷里见得可多了,头两回还为此吃了亏,如今再遇上这种人,只恨不得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听到江玉如说五小姐别嫁,二太太更慌了,连声道:“大姑子也别拿我为难,五姑娘这边儿,可是母亲做的主呀……”
好歹将这事儿推给了老太太,江玉如才没再吭声了。
但是给素雪找来的这门亲事,算是没戏了。
老太太想了一阵,也摆手道:“就算是再温和又怎样?一个病秧子,白白苦了雪姐儿,这事儿不妥当。”
二太太低下头咬了咬唇,仍是不甘心,复又说道:“病秧子怕什么?雪姐儿不正巧懂医术吗?”
老太太听完眉一皱:“你这是为江家找夫婿,还是在为那家人讨媳妇?怎么处处为别人着想去了?”
二太太一听老太太发怒了,连忙垂头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媳妇思虑不周……”
江玉如斜了二太太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方才还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如今看来,二婶子待三姑娘并不好啊,这要是让二弟知道了,二婶子可不好交待呢。”
二太太一听,慌了,在其他事上受些挖苦便是了,万不能在二老爷心中失了贤妻体面!
她忙抬起头作哭腔,捂着心口道:“母亲,媳妇当真冤枉!这么些年来,媳妇对雪姐儿那是日日担忧,处处包容,生怕她受半点儿委屈,又怎么会待她不好?我给她说这亲事,也是害怕雪姐儿那粗野的性子去了婆家不受待见,嫁个温良的夫婿,也能少受些酸楚啊……”
她说得动容,还取出丝绢开始抹泪。
江玉如冷眼瞧着她这虚假做派,不应声。
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行了,淑宁也是一番苦心。只是那信安侯表亲家的确是不合适,就别再提了。淑宁你好不容易出房门来,还有五姑娘的婚事等着你操办,你也分身乏术,雪姐儿的亲事就不要你操心了,我这儿自有定夺。更何况雪姐儿也向我提过,把沈家的退了,再由我亲自为她择一位温良夫婿,当时二子也在场,我不能不放在心上。”
二太太本还在抽泣着,听到这儿,猛然止住泪,双眼瞪圆了。
江素雪这蠢犊子居然绕过她,直接去求老太太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二太太攥紧手掌,还想继续说,可老太太却摆摆手说乏了,由江玉如扶着去暖阁歇息。
二太太杵在原地,牙关紧咬,好一个江素雪,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她的手中,逍遥快活了?
她暗暗咒骂着,盯着屋内那四扇松柏梅兰纹屏风,目光骇人。
约莫过了三日,媒婆就带着礼品来问名,两家交换了庚帖,之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媒婆将沈家问卜祖先的结果送过来,抬来两大箱衣裳饰品作订婚礼品。
自纳彩以来,都是二太太在张罗着,沈家送了礼物小聘,江家这边也备好了冠履和文房四宝致答礼。
媒婆见二太太待人这样和气,也热情了不少,递上沈家的聘书,喜滋滋地离开了。
聘书一下,后边的事儿就更快了,江府这边也忙碌起来,二太太招呼着秦妈妈胡妈妈一起,计较着给五小姐准备成婚需用的物品和嫁妆。
二太太故意当着胡妈妈的面儿清点,意在做给老太太看。
胡妈妈回去一一汇报了来,老太太听完点点头,最后说了句:“无非是个庶女出嫁罢了,无需事事经由我,交由淑宁便可,她自有分寸。”
胡妈妈应了一声,便也没再过去了。
二太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