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麒麟的左爪第三次重重落地,爪上的火苗再放蓝光,这次的光芒不再一闪即灭,而是顺着它的左爪迅速攀升,向它全身蔓延。大殿里的温度也迅速攀升,刚才是热,现在是酷热。
贺云阳此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绝境,继续硬撑保持剑气不散显然已没用了,撤剑逃走又不可以。从他三岁第一次握住这柄剑,师傅对他说:你若要得到此剑,若要学我门中剑法,必得先立下誓言,决不在持此剑时背向敌人。
他立了誓,从此拜师学艺,十二岁时师傅将这柄“青琊”赠予他。师傅说:能教你的已经都教你了。当年为师学这些可是用了五十年的时间,你很好,非常好。为师把“青琊”给你,你莫负了此剑,莫违了当初誓言。
他带了青琊离开师傅。这以后“云阳公子”声名鹊起,无论在疆场还是江湖,他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劲敌,想违背誓言都没有机会。正如天景所忖度的,这次他来参加芙蓉会,折花还在其次,最让他期待激动的,是能与神兽一战。
可是他错了,或许说是他的设想错了,毕竟神兽不能以常理和经验揣测,他这种以静制动的战术,给了火麒麟发动三味真火的时候,现在,他已经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事情也没有到最糟,只要他撤剑后退表示认输,就可保无恙。可那样就违了誓言,负了青琊,他不甘心。何况旁边还有个言语刻薄的丫头看着呢。如果他认输了,她出去后还不得添油加醋,到处宣扬。当然,要让她不能说话也简单得很,可她只是个柔弱单薄的小丫头,他自认还没有狠到能对她动手的地步。
冰蓝火焰已包裹了火麒麟全身,冰凉清爽的颜色,却炽烤得贺云阳连汗都流不出来。火麒麟站在原地睥睨着他,像是在做最后的劝告,“小子,别不知好歹,现在后退还来得及!”
可他不打算退,他一生几乎没有任性过,今天就任性一回,把命拼在这里算了。他深呼吸,凝聚体内所有的真力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实力悬殊的对决一触即发之时,一个人插了进来,挡在了他的身前。一只小手把他握剑的手往下压,那个丫头没好气道,“傻瓜,把剑收起来。”
他还真的有点发傻,怔怔地,任她把自己的手压下去。
火麒麟也有点发傻,搞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是哪根葱?
天景继续发号施令,“贺云阳,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地在我身后,听到没有?”
他的脑筋还没转过弯来,讷讷地“哦”了一声。
天景双手交叉,按在两肩上。凝定了心神和火麒麟四目相对,口中开始低吟一首无词的歌。
这是最高端的驭兽术。就是翊雪说的连巡日金龙都能降伏的神奇法术。师傅说的是驭兽术施展到最高境界的效果,可天景没那么高深的功力,别说驭龙,就是让这只火麒麟息怒消火她都没有太大把握。只能勉力试试。
这就是她想出的自保办法,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她和贺云阳既已同舟,只能共济,保住贺云阳的命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命。至于出去以后,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天景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火麒麟的双瞳,她吟唱的歌谣低柔呢喃,仿佛梦呓。渐渐的,火麒麟满身的冰蓝火焰寸寸熄灭,神兽的眼睛也已不如方才有神,一点点眯起,像要犯困的样子。
贺云阳还没缓过神来,他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让他站在她身后,但她这么小,根本不能完全挡住他。可是,搜遍有生以来所有的记忆,她是第一个为他抵挡危险的人。第一个啊,这个小丫头。
师傅教的宁神曲来回唱了三遍,火麒麟的三味真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它的眼睛半阖半开,无精打采的,可就是不肯完全睡去。
天景停止了唱歌,这宁神曲非常消耗心神和内力,她本就没有多少内力,现在已经快耗尽了,要是再唱一遍,她非吐血不可。
歌声一停,火麒麟的眼睛就又睁开了几分。天景无奈,只得咬紧牙关坚持和它大眼瞪小眼。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左腕,她正想喝一句“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一股温暖宁定的力量就从他的指尖流入了她的经脉。
她立刻精神一振,因疲累而狂乱的心跳恢复正常,胸口的闷痛也消失了。有了强大的内家真力做后援,她的法术效果明显提升,火麒麟的眼睛又合上几分,但还是不肯完全入眠,留着条缝和他们对耗。
“我们进来大概两个时辰了,玉芙蓉快要谢了。”他伏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抬头慌慌地一瞟,果然,那朵花的光泽色彩都没有刚才看的时候好了,似乎花瓣也有些卷曲。
“贺云阳,你就别惦记摘花了,现在就回去吧,火麒麟不会为难我们的。”
“可是我不甘心。”
天景真想怒吼一声谁管你甘不甘心啊,我要出去!但又考虑到现在要和他精诚团结,速战速决。她把手从他指间抽出,催促道,“那你快去摘花吧!我控制它,尽量让它睡着,你摘到花咱们赶快走!”
他摇头,“这样不行!火麒麟一旦感觉到有人要对花动手,立刻就会醒,你控制不住它的。还是我在这里,你去摘花!”
“你在这里!”天景气得想笑,“你不是还想和它打架吧!贺云阳,你就那么喜欢被烧成灰或者连灰都不剩吗?你真是个疯子!”
贺云阳对“灰”已经有了免疫力,心平气和地解释,“刚才是我没探清它的虚实,用错了战法。对这个家伙宜用快攻,让它腾不出空儿来发动火焰。它除了玩火,似乎也没有其他特别厉害的本事。而且,你看它爪子上的火苗,已经一点光都没有了,估计它很难再发动三味真火了,你还是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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