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把贺云祥放在地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麻的双腿,深吸一口气,尽力跳得最高,尽力喊得最大声,“师傅,师傅!”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身上没有御风符,不能飞上去和师傅见面;爬到更高些的地方也来不及,现在,就只能赌她和师傅是不是心有灵犀了。
“师傅,师傅!翊雪姐姐,我在这里,小雪在这里!”
贺云祥躺在地上,莫名其妙看着刚才还温柔跟他说话的嫂子,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向天空挥舞着手臂,上蹿下跳,大喊大叫!
嫂子为什么要对着天上喊师傅呢?贺云祥也往天上看,也看到了那朵比雪还白的雪,正打着旋儿朝着他们飞下来。
天景停止了蹦跳喊叫,她捂住嘴压下哭声,泪水却不听话地汹涌。她就知道师傅能听到她的呼唤,师傅最好了,虽然有点凶有点没正形,可师傅最好了。
那朵云在离地几尺之处化为了一个女子,旋身轻盈落地。白衣绿裙,红颜银发,当然就是翊雪。
“咦,小雪?你在这里做什么?”翊雪看看哭成泪人的徒弟,她身边的地上躺着一个重伤的孩子,而远处,火光刀光血光浸透了黑夜,嘶喊和惨呼声连死人都能吵醒。
“丫头,听说你当上皇帝了。那边,是你大渊的军队在和别国打仗吗?”翊雪拧着眉打量她,这丫头可真是史上最落魄的皇帝。打个仗还要来亲自督战,而且身边连侍卫都没有,倒躺着一个快死的孩子,自己还哭得惨兮兮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师傅,不是我们大渊,是贺云阳,那边是贺云阳……”天景镇定了一下,尽量说得简明扼要,“那边是贺云阳带着静华山的人在和齐朝的军队打仗,师傅你帮帮他吧!”
“贺云阳和齐朝打仗……他不就是齐朝人吗?”
“是,不过……反正他就是在和齐朝军队打仗……”天景猛地收住话,小心地看着师傅,“师傅,你是吃素的,不会也不杀生吧?”
翊雪一挑眉,不屑地道,“你师傅是那么迂腐的吗?遇见该杀的生,师傅我从来不介意杀一杀的。怎么,你是让师傅去帮贺云阳打仗?
“不是打仗,是统杀!”天景眼里闪出一抹狠意,“齐朝军队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翊雪抽了口冷气,又打量了她一番,想不到这个从小就怕血的丫头居然能说出统杀这么狠的话,做了皇帝果然不一样了。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谁让你是我徒弟呢?而且姐姐我今天心情不好,算那些人倒霉吧!”
翊雪刚要走,又被天景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地上的贺云祥,道,“师傅,你可以先给他治好伤吗?”
翊雪有点抓狂,这个徒弟是在拿她当使唤丫头吗?一会儿派她去杀.人,一会儿又让她先救人。还有没有点师道尊严了?可看着那丫头怯生生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眼神,她叹口气伏,食中二指相叠,轻按在贺云祥颈间伤口上,一点一点慢慢地抹过。口中问道,“这孩子是谁呀?”
“他是贺云阳的弟弟,他叫贺云祥。”天景看着师傅微泛银光的手指,那两根手指抹过的地方,原本血淋淋的伤口不见了,还原成光滑的皮肤。
片刻工夫,翊雪的手指完全抹过了贺云祥颈间的伤,被切开的咽喉和血脉愈合了,表皮的伤也完全不见。
“师傅,你真是厉害!”天景欢呼一声,扶着贺云祥坐起,他自己抬手抚过颈间,诧异地看看天景,再望向翊雪,刚要开口,翊雪阻止道,“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说话。”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战场,道,“你陪着这个孩子在这儿呆着吧,师傅先去杀生了,那些穿灰色军服的一个不留是吧!”
那一边,几千人绞杀在一起,难分难解,贺云涛带来的军队有五千多人,足有静华山人马的两倍还多,何况静华山的人是仓促集结,装备上也不及正规的军队。两边尚能势均力敌的原因,就在于齐朝军队的斗志极差,而静华山上的强盗们都是气势如虹。
一声清亮悠扬的鸣叫响在云霄之上,也响在惨烈厮杀中的每个人的心上。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一起停了手,包括贺云阳也收了青琊,仰头看向夜空。
每一个抬头望天的人都惊呆了,夜空里忽然降下纷纷扬扬的光芒,很多很多银白色的光,似苍茫雪落,又像星芒坠天。
“那是什么?”息河看傻了眼,竟忽略了刚才被她打倒的那个齐军慢慢爬了起来,轻轻拾起掉落的刀,猛地一刀砍向息河颈间。
息河被一只手用力推开,然后那条手臂就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手臂是苏恒的左手,他咬着牙挥动右手的刀杀了那个齐军,回头问息河,“你可受伤了吗?”
息河摇头,看着他的断臂,泪如雨落。
那些银色的光芒也落了下来,落在每一个穿灰色军服的齐军身上。那光芒落在人身上后就迅速蔓延,那些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银光如水般流过他们身体的每一处,把每一个齐军包裹成银白色的人形,然后,银白色人形发出“啪”的轻响,爆裂开来,分崩离析。化作点点光尘,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仅仅一柱香的工夫,战场上就只剩下静华山的人,一个齐军也没有了。
贺云阳看了看周围,那些自己人一点也没受到这奇异银光的波及,只是一个个呆若木鸡,完全回不过神。
贺云阳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这突然而彻底的胜利也来的太诡异了,几乎像是个梦。
可是他来不及细想这胜利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想到天景可能是一个人呆在那边,而云祥,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匆匆下了回山的命令,然后自己先行一步。
他正匆匆地走着,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一个让他释然安心的女子声音轻笑道,“小子,干嘛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我徒儿可是不喜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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