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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跟南都以雾闽山为分界,雾闽山山势连绵数千里,山势高耸入云,纵然是野川御风也无法飞跃,只能沿着狭窄的山径上山,山径狭窄只能容下一人前行,曾经是胆大的草药人祖祖辈辈在山中出没踩踏而成,好在二人都是身姿轻便,上去倒也不难,到了山顶,积雪不知积压多少年岁,展目看去,满目白色苍茫,心中陡升荒凉凄惨之感,冥月眯起眼看了方位,一拍野川的肩:“走吧,翻过这里就到北荒了。”
山上多是针叶林为主的松树之类的,山腰以下温度渐高,高大的落叶乔木遍布山腰,树叶被秋风吹的橙黄,山脚下是一些小小的灌木丛,红色黄色的浆果成熟,鸟雀立在枝头蹦跳着吞下红艳的莓果如火如荼,褐色的山鼠在芦草灌木里穿梭寻找食物。
山谷中的岚风带着凉意四处飞肆刮过,山顶上雪峰磊磊,终年不化的积雪从古至今便一直存在。
界临北荒的山脚下是雾枳江,江流湍急奔流百里深入北荒境内分流成小的河道往北荒中央分布而去,山顶上的积雪待到春暖花开便会消融,沿着西边稍低矮的山势奔流而下汇入雾枳江内,冰雪消融,那时的雾枳江一扫此刻萧条,春暖花开,绿茵融融,平添几分温柔。
曾经居住在北荒的凡人们依着江水而居,村落有致,开垦荒地,种植黍栗,光景祥和。
自四国被灭,当地住民纷纷迁居南都,来不及搬走的被妖鬼们当成了饵食,自此北荒内再无凡人出没,空旷无垠的雾枳江边,屋宇残破,残墙断瓦变成老鼠地虫的居所。
死沉一片,树木凋零,只闻江水滔滔奔流声,间或有几只老鸦立在光秃的枝头嘎嘎怪叫一声,噗呤着翅膀飞出老远。
从雾闽山下来,黑色的巨狼四蹄生风,飞跨过雾枳江,正式踏入北荒境内,妖鬼的地盘上,冥月放眼去看,风从毫无遮挡的江滩上席卷而过,太久没下雨的缘故,地面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腥燥的土气味涌进鼻腔,满目荒凉,百孔千疮,这里就连妖鬼们都将其遗弃了。
“走吧,野川。”
黄土飞扬,吹的眼睛都睁不开,冥月掏出丝帕蒙住口鼻,逆风而行,前方的路是未知。
往前再行百十里路渐有零星屋宇,这一带曾经是被灭的四国中国土最大的樊国的国土,现在成了妖鬼聚集的地方,妖鬼喜寒怕热,活的年岁久的也可修炼成人形,那些未开化的就是弓腰驼背,毛发稀疏,眼突牙撩的丑陋原貌了。
天色擦黑,进了破旧的城门,城墙大部分都已倒塌,风雨侵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土方,一狼一人缓缓走了进去,冥月走的很慢,她不确定里面会不会妖鬼逗留,虽说现在的她并不会惧怕已成人形的妖鬼,但还是小心的好。
青石板的街道,临街两边原先应该是商户,摆货的货架还放在窗台上,支橼断了一半,半个窗户耷拉下来,风一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天色昏暗,一切都被笼罩在晦暗的黄昏里,风声尖叫着吹过,夹杂起无数的尘埃灰烬,这里像座鬼城。
野川不时低头嗅闻,街道不长,这个镇子也不大,是个很小的边陲小镇,冥月打量着这里思索着要找处挡风的地方逗留一宿,走过拐角,房屋多破损,又朝前看,终于看到稍微还能称作房子的一处四合小院。
小院前门都还在,虽被风雨侵蚀的厉害,但至少看上去还像是两扇门,门上有铁质锁环,锈迹斑驳,冥月停在门口仰着头打量,青色小瓦,朱褐色色砖墙,墙壁上的爬山虎已经枯萎,趴在墙壁上。
“这周围没有活物,除了我们。”
“那就表明我们这晚可以安全的睡上一觉,没有讨厌的妖鬼来打扰我们。”冥月一笑,推开门迈了进去。
是间独门小院,院子里堆了些犁,板车之内的杂物,看上去这里住的人家是农户人家,不知是搬走了,还是被妖鬼吃掉了,农具都还堆放在院子的一角。
屋子的门掉了一半,伸头进去,屋脊上的木梁瓦片掉了许多在屋子里,野川大尾巴一扫,扫出一片空地,伏身卧下,冥月拿出火石原想生火,野川突然出声:“不要生火,会引来妖鬼。”
冥月一愣,她怎么都忘了,道了声谢谢,野川这一路又比之前在紫矣山上对她的态度要好上一些,心底一暖感激他的提醒,收起火石,拿出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一些,野川并不进食,与她不同。
靠在野川厚实的皮毛上,抱着双臂沉沉睡去,屋外天光漆黑一片,夜黑沉的将星光隐没,江边的大风呼啦啦吹过,屋顶上已然破损的瓦片木条被吹的更是喀拉拉作响,冥月虽没睡意,也要沉下心思努力休息,保持体力。
睡到半夜,外面的风越刮越紧,突然哐的一声,像是铜盆子之类的掉的空荡荡的街道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冥月睡的半熟,顿时被惊醒,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紧接着更多的声音传了进来,急促的呼吸声,压抑着的哭泣声,跌跌撞撞的奔跑声,而且那些声音冲着她栖身的这间小院而来,她立刻坐了起身,野川也醒了,金色的瞳孔看向外面。
那声音越来越纷杂,越来越近,后来似乎还有更多的脚步声跟嘶吼声,这声音?妖鬼!?
哐的了一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两扇木门彻底倒了下去,冥月一个闪身躲到杂物后面,冲进来的那个不知是人还是妖的东西,左右慌张乱跑,不知道要躲在哪里好,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后面追赶着的明显是一群妖鬼,钝哑兴奋的嘶吼声,冥月心中一惊,这是个人,几乎是不假思索,人如魅影一样窜了过去,将那个慌张逃命的人拉到自己身边,一只手五指张动捏诀结印锁界,两人身形顿时隐住。
一群妖鬼争先恐后的从那道一尺小门挤了进来,只见妖眼惨碧似点点鬼火扫射着,冥月屏气看去,为首的看上去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光线太弱看不清五官,除去他身后跟着的都是些未开化的妖鬼,弯腰驼背,身上毛渣稀疏,丑陋无比。
那个修成人形的妖鬼一双惨绿妖眼在院中来回扫唆,似是感应到什么,他的眼电光一样射向冥月藏身的地方,冥月被那残忍冰凉的眼神一对,心底陡然一颤,极力稳住结界,转开眼。
他后面跟着的那些嘴角流涎的低级妖鬼兴奋的尖叫着将个不大的院子翻的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找到,又失望的大声怪叫不止,声音嘶哑难听,冥月不禁皱起了眉。
为首的那个人形妖鬼盯着角落专注看了良久,冥月几乎要以为他发现了自己,那个妖鬼却突然一挥手臂,说了句什么,那些妖鬼显然极为听他的话,嘴里嘟嘟囔囔慢腾腾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冥月僵着身体依旧站着不动,等那些妖鬼彻底消失离去,凝耳细听纷杂的脚步声渐渐出了城外,她才动了下,一回头登时一惊,她手中一直都握着那人的手,全部心神都放在来的那群妖鬼身上,这一回神却发现掌心粘湿,地面上更是流了一大摊鲜红,而那人靠着她的肩已经晕过去不知多久了。
忙将来人放下找了一处坐下,手指急动,搓燃一簇火苗,对着来人脸上照去,居然是个年轻女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半个身体被鲜血染透,草绿的衣裳染上鲜血变成暗褐色,人事不省。
撕开袖子,手臂上的牙印已经入骨,整条胳膊发黑发青,臂骨惨白露了出来,冥月急忙翻找出深草制成的药粉敷在伤口上,又喂下她清热解毒的药丸,手边也没有水,用净身术祛除她伤口上的污渍,做完这一切她才惊觉到了一点。
野川去哪了?从妖鬼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似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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