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景和其他的时候比起来要显得更加的惨淡,一勾冷清的明月,寂寥地挂在夜空中,微弱又迷朦的月光散漫在院中的枯叶上,寂寞又无奈地融化在这片毫无生机的沧桑之中,可身旁的明灯好似一颗颗闪耀的繁星,将漆黑、浩瀚的天空镀上了一片晶亮的星光,温暖的色泽让我们周遭的一切重新开始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身旁的寒恭则开始挥手弹起了一首舒心的曲子,扬长的曲调让本该冷涩的秋风都变得绵柔了起来。
“寒恭,这是什么曲呀?我好像从未听你弹过呢?”
“你能对的上我的上半句诗,我就告诉你。”寒恭专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手中的独幽琴上,沉思半刻后才轻笑着道:
“阑意几分栖芳草?”
我听后,只是淡淡地一笑接着:
“蝶恋芬花无限好。”
说完,我便倚在寒恭身旁娇嗔着问着他:
“怎么样?寒恭,可以告诉我了吧?”
“是凤栖梧。”寒恭停下宣泄于之间的琴声,温言道,“是一首宇国并不常见的小曲,闲来无事时听得,觉得甚好,所以将此几下了,之后自己又变了几个音,才将此取名为凤栖梧的。”
“是吗?你可真厉害呢。”听好我便歪了歪头欢笑着,“那看你能不能接出我的这句诗来!”紧接着便蹦出了一句诗道:
“锦瑟空晌追忆浓?”
可寒恭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地说:
“无尽相思为君留。”
“怎么了?”寒恭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
“都听傻掉了?”
“不是”我摇着头,回味着:
“我只是觉得你刚对的那句诗听上去很是忧愁呢。”
“真的?”寒恭再次奏响了琴弦,带着一副轻松的语气问着我:
“你还想听什么?”
“寒恭”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安地反问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没什么,只是我很担心赵晏夕。”
“你担心她?”我尖刻地问出了声来,“你担心她什么?”
“担心她会对你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说到底,还是担心你。”寒恭用力地反握住了我的手,紧张地说着:
“你知道,她今日是以什么样的方法骗我出来的吗?”
“什么?”
“她找人传话说祝连轩在凝堂,说要见我,我便过去了。”
“你是怀疑赵晏夕和祝连轩互相勾结?”
“祝连轩那么聪明,他是怎样都不会和无法带给他任何利益的人勾结到一起去的,我只是担心赵晏夕她自己知道了些什么,然后故意利用这点来要挟我。”
“她今日跟你说了些什么?”我警惕地问着,就连脊背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说如果我再对她那样,她就把所有的事情公之于天下。”
“啊?她怎么能这样!”我说完,便一巴掌气愤地拍在了案上。
“这道也罢了,如只是关于我的,我都能承受,可是若是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也加进去的话,那就糟糕了。”
“你是说……那些关于她自己的?”说着,我的耳边就再次回响起那她几声甜甜的“夫君”,想到便一阵作呕。
“是不是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东西啊?”寒恭搂着我,笑眯眯地问着。
“看你那个样子,想来一定也心知肚明。”我在他怀里讪讪地说着,“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就敢这样对着其他男子放肆,不检点的人是她自己,她愿得不别人,更不能拿这些事大肆宣扬!”
“可是她并不这么想啊,再说,天下人知道后一定会先指责我是如何的风流,其次才会想到她那个弱女子,如此下来,我这个白眼狼是当定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白眼狼啊,那这样也不枉费赵晏夕告知天下了!”我调皮地在他耳边厮磨着。
“你说什么?”寒恭捏过我的下巴,斜睨着眼不悦地问着。
“那谁让你老欺负我啊!”我拍了拍他的胸膛,继续笑嘻嘻地说着。
“你呀!”他揪了揪我的耳朵,无奈道:
“净爱嚼这样的舌根。”
“好啦,我不开玩笑了,那你倒算怎么办?”
“幸好她今日在王府里大闹了一场,以后估模着她父亲也不会让她轻易出来了,我只是提醒你,你自己要当心,她今天敢那般求你,日后不保证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你心软她必定一说就通,所以以后你可要留点心啊。”
“好,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毕竟赵晏夕要的人是你。”
“可我只愿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知道。”我在他怀里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是。”
说完,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便吻上了我,在我唇上留下了一个比誓言更加滚烫的印记,辗转缠绵,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害怕着我会在他不经意时便消失无踪,紧拥着我的臂膀也愈发的谨慎,甜蜜又悠然的亲密在秋夜中幻化成了最耀眼的明星,闪烁于我心间,笼罩着我。
时间弹指而去,转眼长安便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而王府也因此被一层厚厚的白雪所覆盖,寒冷的冬日意味着春节又将再次地来临,可我仿佛还仍觉得昨日的我似乎才刚到王府,那个时候的害怕和担心现在全部在寒恭的陪伴下不见了踪影。
炭火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温暖着整个屋子,而寒恭送来的水仙也开始争相倾吐芬芳,清新又浓郁的味道充斥让我一整天都过得安逸无比。
一日午睡刚过,问夏便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着:
“公主,有位自称是贵客的人说要见您。”
“贵客?我这儿哪有什么贵客呀?”我不解地问着。
“他不肯在这儿说明来历,只是让奴婢告诉您,让你一定要过去见他。”
“啊?让我去见他?还是贵客?问夏,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口音好像是从楚国过来的人。”
“楚国?”我一时间懵在了一旁,良久沉思后,才迟缓地说着:
“不见。”
“好,奴婢这就过去传话。”
可是没过一会儿,问夏便哭丧着脸再次跑到了我身边道:
“公主,那个人说了,要是您不见他,他就赖在王府门口不走了,除非您去见他………”
“这是个什么人啊?又不肯说自己是谁,还这样?”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问夏道:
“好,替我梳妆吧,我这就去见他。”
听闻是贵客,只好穿了一身宝蓝色流金团花雪狐厚裙配上一件月白素纱及颈裘皮长袄,普通的盘花高髻也簪上了一支玉芝琥珀簪,同配的琥珀耳坠则在耳朵旁愉悦地摇晃着。
刚被问夏扶出了王府,便看到一辆莲踏飞雪为装饰的马车正停在王府门口。
我走上前去,不乐意地问着车夫:
“听说有人要见我?”
“是的。”车夫点点头,“请公主上车,奴婢这就带您去见他。”
“那走吧,问夏。”
“公主,侯爷吩咐了,只需您一人过去。”车夫看了一眼问夏,警觉地说着,“否则,侯爷也会让奴婢送她回来的。”
听到这话,我只好无奈地对问夏说:
“问夏,那你先回去吧。”
“可是公主……”问夏担心地望了那个车夫一眼,犹豫地拉住了我的手。
“放心,不会有事的。”
问夏在车夫的坚决下依依不舍地同我道别,而车子也随着车夫的一声喝令下,扬长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载着我来到了一所幽静的茶庄,白雪皑皑的青屋旁烟雾缭绕,我究竟身处在什么样的静谧之地呢?
“公主,侯爷已经在里面了,您放心进去便是。”车夫说完,便推开了门,领着我走进了这一片茶香缭绕的屋中,走向前一看,才发觉,一位同宇重天差不多年龄的男子正坐在一旁,可他却及不上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宇重天的一半辉煌,只瞧他的脸上早已多出了些不符合他年龄的风霜,想必这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人才会遗留下来的东西,而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似乎也是有着和寒恭相仿的年纪,想必他们应该是父子了,不过他们究竟是谁呢?
他们看到我后,一同站了起来,那位看似是父亲的人,对着我欠了欠身道:
“长乐公主,劳烦您跑一趟,幸苦您了。”
“无妨,只是,很对不起,我并不熟知二位,再从恐怕要冒昧了。”
“没事没事,公主记不得我们也是很情理之中的事,老夫是姜怀,旁边这位是老夫的儿子,姜瑾安。”
“姜怀?”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好似觉得有着无比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后一瞬的惊讶几乎是不可遏制地从嘴里跳说了出来:
“那么你就是楚国的诸侯了?”
“是的,公主好记性,居然还能记得老夫,遥想当年,您还是个一点小的小公主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真是失礼,我一开始还担心是什么人,不敢过来呢。”
“公主不必自责,毕竟老夫不想太过张扬,才吩咐车夫那么说的。”说完,姜怀便对我哈着腰道:
“公主请座。”
“那不知您这样唐突地来见我,究竟所谓何事呢?”我瞥了一眼手中温柔的茶,疑惑地问着:
“新年降至,您却依旧要前来的原因一定很重要吧?”
“公主说话如此开门见山,那老夫也不卖关子了。”姜怀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不知公主在宇国的这一年过得可好呢?”
“说不好,纵然也有万般的不好,可是……若是让我说出宇王府到底哪里对我好,我也能说出成千上万条来。”
“真的吗?”姜怀怀疑地望着我,“公主当真这么想吗?”
“自然了,人心会淡化一切,宇府并非我当初所想,所以现在也喜欢上了这片不一样的天地了。”
“公主,您有这样的想法是大忌啊。”姜怀听到我的这句话后,立刻握紧了拳,不安地说着,“他们这是在囚禁您,而您却……”
“我纵然没有任何的权利,可也从来没有受到他们的一丝威胁,即使是囚禁……”
“公主,可是您不要忘了!您父皇的性命还在他们的手上呢!”姜怀的这句话,一语击中了我的要害,父皇和父皇的性命是我至今都不愿面对的东西,但是如今却有人再一次地将他带回了现实。
“公主,您知道我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前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吗?我过来,就是想乘着这段他们掉以轻心的这段时间,尽快地早日复国,老夫这儿有一份其他诸侯国的联名册,晋国、魏国、陈国和我的楚国一致同意替您和您的父皇复国,您现在是宇国的长乐公主,又被寄养在摄政王宇重天的府下,当下,您有着这么好的条件,再加上我们的努力,收复燕国是不在话下的!”
“我说过了,我没有任何的权利,所以根本无法帮助你们和我的燕国。”我无奈地说着,可是却心如止水到没有一丝的波动。
“公主,您有,只要您找个机会除掉摄政王,那么宇国就等于没有了任何的威胁了!”说完,姜怀便递给了我一袋粉末道:
“这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您只有稍加上那么一丁点,摄政王就完蛋了,您也知道,摄政王府一切森严,我们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而据我所致,您深得宇重天喜爱,只要您……”
“姜叔,若是杀人有这么简单,那么天底下的人恐怕全都要死光了。”
“公主,老夫没让您去做,您随便找个人去,事成之后,我们的几十万精兵就立刻进军宇国,不过他们进宇国宫并非易事,所以老夫还要再借用您的东西一样。”
“什么?”
“您的宇国令牌。”
“只要有了它,宇国天子也只有同他兄弟摄者王一道共赴黄泉的命了!”
“姜叔………”
“不过公主,老夫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您在燕国收复之后,嫁给我的儿子,瑾安,您也知道的,瑾安从小就喜欢你,燕国一旦复位,那便是享誉天下的大国,您很快也会………”
“够了!姜叔!”我急迫地打断了他,可心中的愤怒却止不住地开始蔓延,我究竟是什么?一个被所有人玩弄于掌间的势力吗?一个代表着能让人平步青云的石阶吗?为什么,当年我父皇所信赖的姜怀,如今竟然变成了一副同我交易权利的商人模样?
茶凉了,人心却更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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