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的亲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金秋时节,悦悦家的喜事儿让很多人都艳羡,都说今年悦悦家不仅粮食收成好,悦悦还找了个如此得意的夫家,纷纷上门来恭喜悦悦喜得佳婿,好像能嫁到镇上便又高人一等了似的。
悦悦娘非常高兴,这几日文家下聘,秦家还礼,悦悦娘脸上的笑就没止过。聘书过了后悦悦娘对悦悦说:“这之后你可就是有夫家的人了,平时少往外边儿跑,跟村里那些小子也少说些话,在家好好准备嫁人要用的东西。”
悦悦问道:“娘,那我还能去找筱雨玩吗?她家也没大男孩,我在她那边儿也觉得清静,还能和筱雨说说话。”
悦悦娘想了想,觉得女儿要嫁人了是有些羞意,有些话不好跟她这个做娘的说,跟朋友说倒是好开口些。又想到筱雨娘似乎有些见识,悦悦跟筱雨说话,筱雨从她娘那儿学了的好歹也能教她一点儿。
于是悦悦娘道:“你去吧,娘不拦你,去了多问问筱雨她娘平时在家都是怎么样的,你也学一些。”
悦悦忙说好,悦悦娘想想又说:“筱雨对你这个朋友倒是没话说,你就是性子太绵软,你多跟人筱雨学学,她一个姑娘家扛起一家子都没叫苦叫累,被她大伯欺负都敢上门要说法,你也别太面儿了,别赶明儿嫁了人守婆家欺负还不敢回娘家哭诉。”
悦悦忙道:“我知道了娘。”想了想悦悦悄悄问她娘道:“筱雨她四叔不是要成亲了?等筱雨四婶过了门,筱雨是不是可以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你问这干嘛?”悦悦娘道:“筱雨她四婶是要过门了,只是你说那划清界限是个什么意思?”
悦悦犹豫了下,还是将筱雨家三亩田的稻子被筱雨大伯收割了去,若不是筱雨上门去闹,筱雨大伯连那八筐稻子都不给她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道:“我瞧着筱雨有些心冷了,她说想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以后她是贫是富都跟他们沾不上边。”
悦悦娘吓了一大跳:“这话是筱雨跟你说的?”
悦悦摇头说:“她也就是问了我能不能请族长出面,彻底把这关系给断了。我说她四婶马上过门,过了门就可以分家,那时候提出来也比较好让人接受,只是我瞧着她都有些等不及的样子。”
悦悦娘思索一番道:“娘跟你去筱雨家一趟劝劝她,她一个小姑娘,这些事情还是没考虑周全。”
悦悦娘和悦悦到了筱雨家,筱雨有些意外。悦悦娘现在虽然说是对她和悦悦来往没有意见,但也甚少登她的门,今日上门是有什么事?
悦悦有些尴尬的望了筱雨一眼,悄悄拉了她抱歉道:“我把你想跟你大伯他们划清界限的事情跟我娘说了,我娘说要过来跟你谈谈。”
筱雨招呼着悦悦娘进屋,还让洁霜给上了茶,茶是那种末等的茶沫,也并不好喝,但悦悦娘见筱雨这样对自己心里却是很高兴的,喝了口茶便拉了筱雨的手说:“闺女,婶子也不跟你废话,你想现在跟族长说要和你大伯他们彻底分家,可不妥当。”
筱雨低声应了一句,知道悦悦娘是来跟她分析事情的,也不打岔。毕竟论在这村里的处事经验,悦悦娘比自己老道多了。
悦悦娘说:“婶子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也见不得那些不平的事情,后来也是吃过几次亏,才吸取了教训。闺女,有时候咱们必须都忍。”
筱雨安静地听着,悦悦娘说道:“你想跟你大伯他们划清界限,可以,但必须得等你四婶进门之后。不然,在你四婶子要过门这节骨眼上你出纰漏,跳出来说要彻底分家,这是把你四叔四婶给得罪了个精光。”
筱雨点了点头,这点儿她倒是没有考虑到。
悦悦娘继续道:“你爹娘大哥都没在,你就是家里的长女,其实按照秦家村的规矩,闺女是不能染指娘家的财产的,闺女唯一能得到的最丰富的的财产,就是出嫁的时候娘家给出的嫁妆,那是你自己的,别人夺不走。现在你这是要替你爹挣家产,你以一个要嫁出去的闺女的身份提出来,族长不一定就会同意,说不定族长还会觉得,你可能会想把钱揽了在自己手里,然后丢下你两个弟弟不管呢。要知道,真的要跟你大伯他们争家产,你爹和大哥不在,家产要过来,是给你两个弟弟的。”
悦悦忙插话道:“筱雨才不是这种人,她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她三个弟弟妹妹吗?”
“我们知道,那族长哪儿知道啊!”悦悦娘说:“筱雨大伯一大家子要是跳出来,没等筱雨说话,话就被他们给堵死了,你这丫头不知道什么叫人多理多吗?族长有时候断事情,那也是看站在哪边儿的人多,看哪边儿的人说话声音大。”
悦悦愤愤地骂道:“族长老糊涂了不成……”
悦悦娘拍了她一下,也不再理会悦悦,转而看向筱雨:“婶子今儿来就是要跟你说,你真要想跟他们划清界限,最好还是要准备周全。第一,你四婶过门儿前,这事儿你千万别提,免得遭了你四叔四婶的记恨;第二,你要跟族长表明,那些家产是你应得的,而且你不会分了家之后就撇下你弟弟妹妹不管,你要让族长相信你。”
筱雨站起身,对悦悦娘弯腰谢道:“婶子,谢谢您跑这一趟跟我说这些话,您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悦悦娘忙笑着扶起她道:“婶子也是不想明明是你有理却是你被恶人欺负。你好生想想怎么办,真到闹开的那天,你放心,婶子跟你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儿说话。”
“谢谢婶子。”
筱雨对悦悦娘的确很是感激,要是她真的就这样就找上族长,恐怕她就成了不利的一方。
看来这件事还要仔细筹划周全,从长计议。首先要有一个足够显得他们姐弟一家委屈的引子,她才好到族长面前喊冤喊屈;然后需要表达出自己对弟弟妹妹不离不弃的决心,最好的当然是发毒誓了;再次,那就是要替自己争取到自己应得的利益,要是可能的话,能得到更多那就再好不过了。
送了悦悦娘和悦悦离开,筱雨仔细思考了起来。
长虹又开始张着粉女敕的小胳膊绕着院子跑,咯咯地笑个不停。洁霜端了笸箩在绣着帕子,成品已经有两张了,绣出来的花栩栩如生的,的确很好看。而初霁则是待在院墙角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洁霜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问筱雨道:“二姐,今天婶子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我们真的能将家产分过来吗?”
筱雨点了点头:“姐姐在想办法。”
洁霜犹豫了下,说:“爹娘跟大哥不见了之后,大伯和大伯娘来家好几次,顺走了好多东西,而且每次都说些难听的话,我还记得一两句。不然,到时候我去族长爷爷面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本来大伯他们欺负我们就是事实。”
筱雨笑了笑,洁霜又紧接着道:“还有大伯曾经要卖我和三哥的事情,还有最近大伯偷我们稻子的事情……”
是啊,一件一件事情那么多,可这些都没有十足的证据。谁能证明那些被顺走的东西是他们家的?谁能证明秦招福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就是从秦招福口中说出来的?秦招福还可以说卖初霁和洁霜是为他们好,毕竟连爷爷和女乃女乃也在场,甚至偷稻子,那秦招福也可以指黑说白,说他是帮他们收割稻子,他是帮忙,而被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毕竟各家的事情,只有各家才清楚。
洁霜见筱雨只是对她笑,却并不认可她的提议,有些沮丧。揉了揉眼睛,洁霜说:“二姐,我不想再被元宝欺负……”
“她又欺负你了?”筱雨一听,顿时竖起了眉。
洁霜摇头说:“没,自从上次二姐拽了她头发,扯掉她几撮头发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惹我了,好几次见着我也都是绕道走的。”
筱雨这才松了口气,又嘱咐洁霜说:“要是你又被人欺负,可不要闷不吭声的,只管告诉姐姐。”
洁霜点头,对着筱雨笑了笑,又道:“二姐,要是我们能跟大伯他们撇清关系该多好。人家的叔叔伯伯都对侄女儿好,我们的叔叔伯伯却只欺负我们。”
洁霜有些愤愤,扎针的时候力道狠了些,扎到了她的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将扎破的地方塞进嘴里吮了起来。
筱雨又好气又好笑,也担心洁霜小小年纪遭了这些变故后,会因为秦招福等人的言行而导致心中全是怨恨,想了想,筱雨模着她的头说:“洁霜,你还小,很多事情你并不懂。但你要记住,人活在世上不能永远依靠别人,因为没有人是能永远靠得住的,大伯他们如何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如何对自己。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洁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