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陌由侍卫护着回到养心殿,早有李小白顶着阳光接了。想到方才在勤政殿上发生的事,他的眸子变得更深邃了。李小白为他除去了冠服,只穿一件素白色的纱褂。跟着凉拖踱了几步,躺倒在软榻上,目光盯着挂在墙上的画出神。
李小白端来茶水,举过头顶道“奴才新沏了一壶龙井,请万岁爷尝尝。”
季陌瞥了他一眼,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道“今日宫中可有事发生?”
“回万岁爷,奴才听说景妃去了桐华台”
“你想说什么?”季陌放下茶杯道。
“奴才只是觉的此事可大可小。”李小白抬眼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帝王,在等他的反应。
“哦?那朕倒要听听了。”季陌挑眉,说的一派淡然。
“景妃娘娘是见过贾皇后的,若传给太后,恐怕要出事。此乃大也。”李小白恭声道。
“哼!”季陌冷哼一声“朕说她是罗绮湮,她就只是罗绮湮。”
“万岁爷息怒,是奴才失言了。”李小白忙跪地叩首道。
“失言不打紧,莫要失了分寸。朕很好奇,那小在又何处。”
“回万岁爷的话,聪明的人会先到尚衣局瞧一瞧,只要打点好,一切都可化解。”李小白更加谨慎的回答道,生怕说错话,惹怒了他。
“果然是小了不少。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季陌眯了眼眸,斜倚在软榻上。
“万岁爷的心思,奴才说不准。只知道后宫与前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哪一方都要顾及。”此时,他只觉得心惊胆寒,从未见过季陌如此严肃的质问,每说一个字他都要反复斟酌。
“很好。不愧是李小白,起来罢。”季陌声线柔和了不少。
“谢万岁爷恩典。”李小白在心里为自己抹了一把汗。立在了一旁。
这就是季陌,一个高深莫测的君主。他的喜怒往往在一瞬间,亏得是李小白,若换做别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多疑如季陌,不会轻信任何人,他把心封的严严实实的,用江山套住。从此无情无义,永远的高贵如云,完美无缺。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真正的孤家寡人。表面的平静只是一种伪装。季陌,季陌,寂寞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使盛开,春选在四月中旬的这几天浩浩荡荡的开始了。皇宫里顿时莺歌燕舞,热闹非凡。新选的秀女被安排在离桐华台不远的群芳园。每每清晨夜间,欢声笑语不断。桐华台的桃花开得极艳,一天之中,总会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秀女驻足观赏。温锦年倒也随和,任他们尽情的看。只一条,不准折了私带回去。她说,不喜欢那残缺的美感。等过了花期,谁又会记得它门曾经那么努力的开放过。都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罗绮湮很难得的与她的想法一样。这也许就是,她乐意听她说话的原因了。当然,除去温锦年作画的时间,其余的都用在教罗绮湮弹琴,下棋上了。对于这些,她确实没什么天赋,为了不驳温锦年的好意,她总是很用心的在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罗绮湮闻声,回眸,只见桃花深处,立着一个身着鹅黄色纱衣的女子。低头默默的吟诵着。
那女子仿佛感觉到了在自己身上不断探寻的目光,于是抬头,回以浅浅一笑。瞬间使满园桃花失了色。
罗绮湮放下手中的白子,波澜不惊的望着那女子。直到,她缓缓走来,立在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棋盘,开口道“方才见桃花开得极好,只顾着惊叹。不想竟扰了娘娘的雅兴。”
“我只是个奴婢担不起娘娘的称号。叫我罗绮湮吧。”她说的平缓,听出语气。
“是我眼拙了。我叫杨红妆。幸会。”她婉婉一笑,回的端庄得体。
“此时已近黄昏,不是赏花的时辰。”罗绮湮也不接话,自经说道。
“虽是赏花,却也是为了散心。”杨红妆,掀衣坐在了她对面。
“世人总喜欢自欺欺人,散心哪里就真的管用了?”她说着,又执起黑子,自己琢磨起来了。
“我倒觉得,能自欺者,勇气必然是不够的。罗姑娘这样想,似乎很有勇气面对生活。”杨红妆执起白子落在了罗绮湮的黑子前,分明是堵住了她的路。
“我并不觉的自己有那东西,只是想安静的活着。”尽她所能的活下去,这是嬷嬷临死前的愿望,她怎敢辜负。
“活着总会身不由己,多累啊。”杨红妆执着棋子却不落下。
“杨姑娘怕是在为三天后的面圣担心吧。”罗绮湮盯着她,满脸的笃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用在谁身上都可以。”杨红妆浅笑,那子终是落下。勾起嘴角道“我赢了。”
“果然没那天赋,学了这么久还是这样”罗绮湮摇头道。
“与天赋无关,在于你自己。”杨红妆如是说。
是啊,对于自己没兴趣的东西,怎么学也是不会的。罗绮湮一直没有找到属于她的那份兴趣,学什么都没用。而她一直寻找的价值,也早就不在了。她不过是个空心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