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的好天气。罗绮湮刚忙完养心殿的事，就朝御花园走去，平时她是很少来这里的，只是近日季陌在别的殿安寝，养心殿已经很少踏足了。事实上，自她负气扔下他后，季陌就不再理她了。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了。以前，在没靠近季陌之前，她就看不透他，如今，就更加糊涂了。她想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她从没想过要取代苏晚凉，也没想过他能承诺什么。但当他流连于妃子之间时，她还是会莫名的难过。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她竟然想要他的心里只装她一个人。这不是她的初衷啊，她只是想守护他的。
其实，大婚之前她就知道季陌的，知道那个夺了天下的少年天子。只是她记忆中的季陌，还是个小皇子。而她还是个锁在贾府最深处的小女孩。那天的天气也如今天这般，好的不像话。她偷偷的溜出了嬷嬷的视线范围，她只是太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五岁的孩子玩性正大，可是嬷嬷总不叫她出门，说外面的人都是老虎，会吃人。她哪里听得进去，非要出去瞧瞧真假。
她沿着小道欢快的奔跑着，仿佛一只出笼的小鸟。她的笑声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他们都好奇的打量着她，贾府与她一般大的丫头不少，没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只当她是哪屋的小丫鬟，不作理会。自顾自的闲聊着。
“听说没有，老爷要把南风少爷送进宫给五皇子当陪读。”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五皇子的母妃出身不好，是踩着原来主子的头，才做了娘娘的。一年前被皇上赐死了。”
她被吸引了不由伸长耳朵索性听个够。
“连带着五皇子本来也是要一并赐死的，多亏皇后出面，才保住了性命。五位皇子在宫中的日子可不好过啊。小少爷要是去了还不得一起受罪？”
“我们只是下人管不了那么多，都快别说了。”
声音渐渐消失了，她还在兴头上。抬眼不见了那些人，心中正失落呢，不想在转头时瞧见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原来，她听得入神，连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也不知道。
那分明是个小少年，生的修眉俊目，跟玉砌的一样。他不理会她的吃惊，起身拍拍灰尘准备离开。
她那时的胆子可真大，竟生生拽住了他的衣角，不叫他离开。满眼的祈求“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谁知他重重的甩开她的手，他的力气可真大，她被他甩了出去，伤到了手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老大，看着满手的血丝，眼泪早就崩豆似得流了下来，哭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呜呜，嬷嬷说的没错，老虎真的会吃人。疼死了。呜呜········”
“闭嘴！”少年不耐烦的喝道，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一见少年不走了，立刻止住眼泪，喋喋不休的小嘴也听话的闭上了。强忍着疼痛扯出一个笑脸来。
她的泪珠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笑得太丑又叫他不愿直视。于是发狠道“不许笑！”
“我听话，哥哥不要走。”她真的不再笑了。爬过来再次拽上他的衣角。
他一脸的无奈，又想不到什么法子甩掉这个包袱，好看的眉头早就堆成了山丘。
“五皇子！五皇子！”一阵嘈杂传来，像是在找人。
他不动神色，拉起她朝假山的另一边走去。
夜幕已经拉开，贾府乱成一团，五皇子失踪了，这可不是件小事，皇后怪罪下来，谁也当不起。四处都是找人的火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此时两个小身影坐在屋顶，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这么热闹的场面，心里乐开了花，一旁的少年一脸深沉，冷眼看着一切，嘴角勾起邪邪的笑。眼中尽是与年龄不符的狠绝。他就是要这些人着急，可只是个小小的惩罚。
“哥哥真好，带我去了好多地方，还请我看这么热闹的戏，我好开心。”她指着下面的人，语气中是掩不去的兴奋。他说要带她看好戏，他做到了。在她小小的心里，觉的眼前的少年真是个了不起的人。除了嬷嬷，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他陪她玩，带她走街串巷，见识了她不曾见识过的景象。
“我不是你哥哥，我叫季陌。”他收回视线严肃的道，哪有见人就叫哥哥的。
“寂寞啊，这个名字不好听。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寂寞呢，嬷嬷说只有站得越高的人才会寂寞。哥哥有我陪着，不寂寞。”她的眼里闪着星光，他们都坐在屋顶，一样的俯瞰众生，一样的高度，所以不会寂寞。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抬头望着星空悠悠道。眼中光线即逝，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怎莫走了，那年，他九岁。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好困。”她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说。
“我没有家。”他掩了眸，低声道。那个是皇宫，不是家。
她一听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七七找了个伴儿，嬷嬷会很高兴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己做选择的，我要守护的东西很多，注定了身不由己。”这是皇后常挂在嘴边的，要他记清楚。
“哥哥别不开心，我来守护你。”她说的信誓旦旦，完全忘了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个小女孩，一个陌生人而已。是那种一转身就会忘记的人。
而他确实忘了，只有她还记得。她嫁给他，是贾政的安排，她无法选择。后来的事情，她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所以才会在得知贾政要袭击他时，奋不顾身闯入野牛群，惹怒野牛去救他。她的伤从来没得到过怜惜，可她心甘情愿。即使后来的种种，她也全然接受了。为什么现在，她的心会这么痛。难道是因为他回应了她的爱，她得到了雨露，还想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