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简嘉仪悄悄地站在她面前,耐心地等她睁开眼睛,才说:“玲玲姐,我就知道你在这。”
简嘉铭离开后,简嘉仪不再叫她嫂子,这是一种善意的回避与爱惜,崔玲玲知道。
“玲玲姐,哥都走这么久了,你还那么想着他吗?”
崔玲玲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相片中,简嘉铭明朗的脸,微微一笑说:“嗯。”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把他忘记。我相信,哥也希望你能够展开新的生活,我说的是真正地展开——勇敢地去面对生活,勇敢地寻找和接受新的感情和幸福。”
“呵——嘉仪,你不懂啊,我曾经对你哥说过,爱情和幸福不是寻找就能得来的,也不是争取可得来的,必须是合适的人相遇,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水到渠成。”
“可是,哥毕竟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
“其实,这些事情发生后,我一直都很勇敢地在面对。你哥,嘉铭他是了解我的。”
“那为什么你除了工作之外,就再也不考虑接受别的男人了,我知道在哥之前,你的生活可谓蓝颜辈出。现在也有人对你很欣赏,你为什么总封闭着你的心呢?”
“我缅怀嘉铭,不代表我封闭着自己。爱与回忆,不是洗白,不是掩埋,也不是重叠,而是分段。”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依然觉得很幸福就是了——有时,幸福,它不在形相。”
“我还是不明白。”
“你哥会明白的,”崔玲玲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面对着简嘉铭的墓碑,带着浅笑说,“是吧?嘉铭……”
简嘉仪看着慢慢转过身来的崔玲玲,内心的感慨很多却无法表达。眼前的崔玲玲,白衣白鞋,却化了精致的淡妆,这简约高尚的休闲搭配、不失体面与品位的妆容,是简嘉铭生前最喜欢的。她哪是来祭奠,她是来约会呢。
“你和哥在感情上,都太理想化了,这样不好。哥的事,我们从来没有责怪你。其实爸爸和妈妈有时说起你,都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幸福家庭。而不是——”简嘉仪眼中有泪,望了望墓碑说,“而不是和哥这种天人相隔的虚幻的幸福。”
崔玲玲笑了笑,想起她和简嘉铭经常用来打趣的一句话——“对于别人不认同的东西,只管说对方不懂即可。”
于是轻描淡写地对简嘉仪说了句:“你不懂。”
她想嘉铭在下面听到了,一定会哈哈大笑吧?
一只翅膀带花纹的昆虫在崔玲玲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飞走后手指上马上隆起一个大包包,奇痒无比。
简嘉仪说:“那虫子怕是有毒性,快给我看看。”说着翻开手提袋,找出随身带着的芦荟胶,在她被咬处涂上薄薄的一层。
如润滑剂般粘稠的芦荟胶粘在手指上,让她有点不适,加上刺灼的痛痒感,往回走的时候,崔玲玲不自觉地甩动着手指,戒指从手指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走了一段台阶,崔玲玲习惯地模模无名指,疯了似的原路返回去寻。简嘉仪也跟着帮忙仔细搜寻。她们来来回回找了近两个小时,路边的小草缝都瞧过了,戒指始终不见踪影。
夕阳的余辉里,崔玲玲站在通向静谧的墓地那悠长的石阶上,木立着,低头反复地抚弄着她的手指。任简嘉仪怎么拉她、叫她、唤她,她也俨然不动。
简嘉仪只好也站定了,仔细打量——
原来崔玲玲反复抚模着的,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圈儿白得异常的、刚好有泪滴落在上面的戒痕……
如果这预示着什么,崔玲玲是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