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朦朦胧胧的黑暗还在笼罩着大地,放眼望去,夜色茫茫,月色藏藏。万物还在幽深安静的原野中沉沉入睡,就连那些一吸一呼的喘息声,也变得的似有似无。在夏夜阑珊下的清远山庄,静寂着一片庭院,也骚动着一个房间。
睡梦中,鄢芷月隐约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给她掖了一上的薄被,然后坐在床边,悠悠说道:“芷月,我走了,保重!等我回来······”
那温柔的声音,隐隐传来。如虚幻的的迷雾中隐约的长山,如相隔的画影中杳杳的清泉;远望时,能瞧出那模糊的轮廓,近闻后却收不进点点嘹亮。
她在梦中挣扎着双手,想去抓住眼前那张飘渺的身影,想抚模一下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想触模一下那双温暖宽阔的手掌。
于是,她挣扎,再挣扎·····
良久之后,她彷徨的睁开眼睛。
此时,天已经大亮。明媚的日光投射出了绚丽的暖光,一波接着一波的洒在万物苏醒的大地上,那层层的光明,重叠着,加深着。勾勒出灿烂的轮廓,描绘成瑰丽的图腾。
鄢芷月猛然清醒,她套上衣服蓬头散发的奔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般扯开喉咙大喊:“凌煊,凌煊······”
她焦急的跑到淳于凌煊的房前,“吱呀”一声,将房门推开。看到屋中的一刻,身形定住。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被窝早已凉透。撩起的帷幕静静的挂在床沿上,似乎也是落寞的。
鄢芷月静静地站着,盯着那张已经没有温度的床,上面依稀还飘着他淡淡的味道,朦胧而悠远。似乎是从山谷中飘来的淡淡的芳香,随着微风的漂移,慢慢的远走,隐去。
她眼角的泪在不知不觉中滚落,顺着脸颊,流到身上,溅到地上,砸出一个个的清透水花。原来,离开他的时刻会那么的难过,原来不舍会那么浓重,原来那道身影在她身上已经灌注了那么多的泪水。所以,他离去的时候,她要用泪水去送别。
莫七闻声,匆匆的进来,看到鄢芷月的失魂落魄蓬头散发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扭曲着神情,走到鄢芷月面前,试图用解释唤醒她沉浸在悲伤中的心:“姑娘,今儿公子天不亮就走了,他不忍心叫醒你,所以······奥,他有过去跟你道别的!”
鄢芷月抬起眼睛,眼角的泪滴如珍珠一般,重重的掉落下来,发出清脆响亮的激dang声。她木木的看了莫七一眼,神情落寞的问:“是凌煊让你留下保护我的?”
莫七迟疑一下,支吾着回答:“奥,姑娘,是·····那个不是,哎呀,我这张嘴啊!”莫七懊恼的打了自己一下,“那个,姑娘,是这样的,公子交代我留下给他办件事,也给姑娘做差遣。”
“奥,我知道了。”鄢芷月毫不温柔的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冰冷而又敷衍,“那你忙吧!”
她默默的回房,失魂落魄的坐到绿蛇妖的别墅前,然后将它从别墅里拉了出来,放在手心,盯着它肥滚滚的身子,却像是陷入了沉思,低低说道:“小妖,凌煊不让我去,所以让莫七留下。”她叹了口气,然后释然的笑了,“可是,如果我真的想去,谁又能拦得住我呢?”
绿蛇妖只顾打着哈欠,不肯去认真听鄢芷月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有想到要去安慰她一番。它的睡意还没有散去,眼神游离了几次,然后很快的进ru了梦乡。一动不动的舒舒服服的躺在鄢芷月的手心睡熟了。
难得鄢芷月没有跟它计较,她充满怜爱的轻轻将绿蛇妖放回了吊床上,点着它的**,苦笑几声:“小妖,其实像你一样也挺好,不懂得相思,不懂得寂寞。不会为情所困,不会为爱烦忧。”
她轻轻的晃悠着吊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吊床中的那一根黄绿色的软软的棍子。只是她的眼睛,已经不再聚焦。心好像已经跟着那个人远去了。
失落,担心,牵挂,思念······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织成她心中的难受情思。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是煎熬,牵挂一个人的感觉是煎熬。饱受相思与牵挂之苦的感觉便是备受煎熬。鄢芷月愁思难解,她只觉得满心的郁闷,满身的低落,索性起了身,不想再让那般惆怅牵制。
她落寞的拔了剑,拿了酒,跑到院子中。她想借剑消愁,借剑斩思乱。
庭院中,美景连连,绿意浓浓,身姿翩跹。只是,心中愁苦,当真说解便解的了?一曲剑舞愁断肠,两行清泪费思量,三面风吹迎头面,四句悲歌压衣裳。无人能来解牵肠,心心念望杯中尝。
怎奈她越喝越清醒,越舞越凄凉。愁肠涌现,思绪难消。更是那般滋味,爱到深处,思念成狂。情到真处,势不可挡。
“这酒真的好不过瘾!”她出声叹息了一句,然后倏地扔掉了酒壶,窜进了书房中,磨了墨,手握着毛笔,抖抖擞擞的开始写着那四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字:淳于凌煊。
她一直写,一直写,不停的写,写到手不在打颤,写到手指酸麻,写到那四个字中每一个字都会藏头会收尾,写到纸上的字一张比一张有韵味,写到那四个字变得曲折柔肠,呼之欲现,写到仿佛那个人重新出现。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怜爱······
怎奈,心中的烦闷,不减徒增,心墙的帷幕,只遮不掀。
鄢芷月珍视的捧起那几十张字迹,像是捧着珍宝一般,爱不释手。她定定的看着,口中喃喃道:“凌煊,我要写多少遍你的名字才会不再难受,不再相思?写多少遍你的名字,你才会立刻站到我的面前?”
她问了一遍又一遍,想了一番又一番,看了一张有一张。不变的,依旧如故。只有那纸上的墨迹,渐渐地干涸,渐渐地渗透进最深处的心底。撩拨着她的心,牵动着她的情,越发的深刻明晰。
“是不是,我写多少遍,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呢?”鄢芷月捧着一张宣纸,定定的看着,“凌煊,我以为,我会熬得过去,我以为相思可以忍受,我以为此情未到真深处。可是,你走之后,我才发觉,原来一刻都是那么的难熬!”
院中,花儿开绽,争奇斗艳,携着微风,飘香而去。
鄢芷月定定的看着,灌注着自己满心的思念,愿它们蘸着相思送与那人!
此刻,淳于凌煊与夏卿言刚离开凤京几十里地,拉着几笼鸽子,几车药草,几十名护卫,还有十几名大夫。
车上的人静静地,没有纷繁杂乱的吵闹,没有相视聊天的尽兴,有的只是车轮声,马蹄声,还有偶尔飞过的燕雀啼鸣。
算不上浩大的队伍,却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沉默在深山的蜿蜒路上,回荡在留空的碧绿枝头,然后一圈圈的游离回思绪万千的愁中女子。
“凌煊!你还好吗?”鄢芷月独自落寞的坐在台阶之上,愁容满面的捂着脸颊,“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像我这般对你思念疯狂?”
树影摇摇,绿油油的新枝女敕叶,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苍穹之上,烈日迫不及待的送走了柔和的月亮,将苍茫的大地盖上闪亮的烙印,宣示着自己对这片领土的至高无上的所有权与支配权。
鄢芷月烦躁的拉下了房间窗户的卷帘,拒绝阳光肆无忌惮的进ru。这阳光再热,也暖不了她心底的悲凉愁思,进来了又有何用?倒不如就让它们消逝在窗帘的尽头,独自欣点缀外的繁华。
她推开书房的门,盯着桌子上的带着墨迹的纸张,却没有想要继续写下去的意思。她看了良久,直到眼泪就要被逼出来,她才别过脸去。缓缓的走到书架前,捞了一本书,推门而出。
她又走到那棵柳树前,看了看它依旧翠绿茂盛的枝桠,然后爬了上去。
这次,她似乎爬的有些艰难,踉踉跄跄的身体,随着柳叶轻轻飘荡。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闷闷的,笨笨的。她躺了上去,将书放在了脸前。
粗壮的树干上,原本该是仙子一般的神色。可是如今的她,快乐已被那人牵走,心思被愁苦掩藏,哪里还会有当初的仙气与灵气呢?她逼着自己去理解书中每个字的意思,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那个名字勾走。
她回忆着,他们的相识,刹那的动心,一见钟情的爱恋;他们的相知,彼此之间的情谊;他们的······到现在还没有相守······淳于凌煊,淳于凌煊······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名字。
心心念念,纵难释然。她想了好多,想了好久,心情越来越不平静。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大,她似乎忘记了微笑的样子,忘记了开心的感觉,唯独将如水的愁苦思绪描绘的刻骨铭心。
“凌煊,淳于凌煊······”她轻声低语着,想把那个名字一笔一划,那个身影的一点一滴,全部融进自己的脑海中。
她突然跳下了树杈,跑进了书房,执笔写下心中所念所想:醇酒杯中盛,醉人于香浓。平步凌云去,煊烂山色重。冬日看雪定,夏时赏花红······写到最后两句时,她停下了笔,将尾联之句空下了。
刚刚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现,她不敢确定,在现在自己如此疯狂迷恋的情况下,那个决定到底对还是错。
“凌煊,最后两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她对着桌上那写了无数遍的名字,悠悠说道。
她突然自嘲的笑了:“鄢芷月啊鄢芷月,原来你思念成狂的时候,你还是没有把理智丢掉啊!”她捧起一张写满那个名字的纸,苦笑着说:“凌煊,我是真的想你!对你的疯狂的思念我毫无保留的展现,可是我也还是留了那么一点点的理智。我怕我会变,更怕你会变!我们尽力去珍视,去经营好不好?”
她将那个名字小心的贴上嘴角,轻轻的吻着,任凭泪水四溢宣泄。诉说心中的想,展现心底的念,吐露那一曲愁苦思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