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纷冷冷看他一眼,道:“耀阳侯没有办法,不代表秋水宫没有办法。”
摩通宇微微一愕,随即满面俱是玩味神色,道:“闵孜愿意联姻,本对如今月复背受敌的耀阳而言算可暂缓一口气,谁知耀阳侯那儿想缓进,秋宫主你却想着急吞,这倒是有趣了。”
“我不相信历熵。”秋纷仍旧盯着他,清灵的水眸一瞬不瞬,道:“况且,一旦闵孜灭国,那个什么公主,也便不值钱了。”
“好!好!”摩通宇拍了一下掌,“秋宫主痛快!冲秋宫主这一鼓作气的魄力,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秋纷闻言轻侧过脸,这会儿终于算是听出一点味儿了,幽深的水眸眯了起来,道:“敢情……摩伦王这是有求于我呵。”
“非也,”摩通宇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此事若成,我摩伦不但不阻耀阳西吞闵孜,还可暗中助上一力,实乃两全之美之策。”
秋纷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乌如浓墨的眼珠缓缓转了一圈,反身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了,摊出一只手,示意摩通宇继续往下说。
摩通宇唇角一勾,双手撑住圆桌将上身凑了近,灰冷的眸子里有种难以捕捉的微光,道:“我想向秋宫主……借荀丰一用。”
秋纷微微挑了挑一侧弯眉,定定地盯着那灰冷的眸子半晌,随即唇边的笑意就此慢慢漾了开:“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跟俞颂休战,原来是后院起火呵。”
“啧。”摩通宇满不在乎地直起了身,拉过圆凳在秋纷对面毫不客气地也坐了下来,道:“去年我那传我王位的叔父生了场大病,没熬过去,后事办完没出一个月,南边几个不安分的城主拥了个人跟我作对,说是叔父遗落在外的独子。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据说人家的生母是叔父当年占城时的府上婢女,还说那小子长得与我叔父年轻时极是相似,那几个城主原本就不满我摩氏侵不过蔚水,这些个王八蛋还当我不明白,那叔父的遗子不论是真是假,都不过是个幌子,一旦我摩氏溃败,他们就琢磨着取而代之了。”
“你们摩伦争权夺位的血光之事,却来借我手下一个书生,”秋纷扬起眉尾,道:“摩伦王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摩伦猛将都死得光了么?”
摩通宇眯起本就偏小的瞳仁,忽然身形猛得一动,片瞬之间闪到秋纷面前,双手撑住桌几两侧将他笼在自己气息之内,居高临下道:“秋宫主,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秋纷动也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掀过一下,毫不避退地与他对视半晌,直到摩通宇那近似狼眸的瞳仁露出几乎狠戾的目光,方道:“为什么是荀丰,不是尉迟舒?”
“哈,”摩通宇翻脸奇快,咧开嘴角忽然又笑了起来,道:“秋宫主,你就别跟我绕了,荀丰是你秋水宫的人,尉迟舒如今虽然认你为主,但终究是听俞颂话的,荀丰借与不借单凭秋宫主你一句话,尉迟舒可有这么简单?”
秋纷轻声笑了出来,道:“先跟俞颂休战,再来跟我借人,摩伦王好精明的交易。”
“哈哈哈,”摩通宇直起身来,“好说,好说。”
“既是交易,摩伦王可得估好自个儿压的价钱,”方才尚含笑意的水眸蓦地一冷,秋纷也站了起来,抬起眼睛看向摩通宇,道:“闵孜我是吞得定了,摩伦王最好记住这一点。”
摩通宇了然地挑挑眉毛。
“明日还俘之事议定之后,我会亲自差人护荀丰去辛韦城,”秋纷抬手整了整衣襟,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道:“摩伦王,请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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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方过,守在耀阳主院前的两个军士只见秋纷从内院出了来,一声不吭地独个儿便往正门外走,两个军士对视一眼,问是断然不敢问的,又不知该不该寻几个人跟在后边儿护着,一时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正犹豫间,秋纷却转了回来,吩咐道:“侯爷要是问起,就说我出去办点事情很快便回,叫他不用寻我。”
两人不明所以只能应是,但见秋纷施施然推门出了去,身形一转便即没入那深浓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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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孜客院的主宅门口,往来值夜的兵士俱是慎惕紧张,挑亮的笼火三五盏晃晃悠悠,在俱已漆黑的长街之中朦朦胧胧。
正门口的侍卫只觉眼前一晃,随即“锵”得一声将佩剑抽出半截,喝道:“什么人!”
雪青色长袍在深黯的夜里明媚异常,仿如精心雕琢过的脸被朦胧的笼火一映,精致得直如天上谪仙一般,深如止水的眸子若有似无地眺进半掩着的朱红大门,唇角挂了一丝浅淡到不真实的微笑,道:“熵殿下可歇下了?”
此等殊色气势,几个侍卫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猜到这人便是那秋水宫的宫主了,方才拔剑那人反应快一些,记得这会儿已是子时过了,这秋水宫宫主身为耀阳一方半个主子深更半夜造访自家殿下该是万万不妥,但出口的话却不利索了:“秋、秋宫主……这……这会儿了,我家、我家殿下……”
话到一半,只听院内一阵沉稳的踱步声疾步走来,随即朱红大门“吱呀”一声被拉了个大开,历熵穿着方才饮宴时整整齐齐的一身锦袍,皱着一对俊眉,道:“什么事这么吵?”
几个侍卫不敢怠慢,连忙让了身,历熵目光这么一抬,就对上了秋纷缓转流波的一双水眸。
历熵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