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倒不接话,轻轻拍了拍俞颂的肩,有意将话题一转,慢慢道:“听说秋宫主没跟你一道回来?”
俞颂心下暗自一提,神色却是仍自不为所动。
胡桑郡得胜之后甫一回城,两人的事儿早就在拂辉城大街小巷里传遍了,耀阳民风开化,男风之事更是古已有之,加上秋纷面相生的太是俊艳难免惹人遐想,坊间更是当着美事一桩,传的是有原有本绘声绘色,自然老早就入了容夫人的耳。
容夫人膝下只有俞颂这么一个独子,俞颂虽然是个轻不外露的稳重性子,自小跟母亲也是极为亲近的,战谋政事之上几多谋算,断不会在母亲面前也掩掩藏藏,当下唇角微微一弯,道:“荀丰伤得不轻,我们还带着鸢公主一道,本也不便久留,秋听说娘你回了拂辉城,担心有所怠慢,就先让我回城,他和尉迟在露水城盘桓两日,将善后之事布置下去。”
容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淡淡一叹,道:“的确是个懂事孩子。听闻那样貌也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又能佐你事成,若是个当家主母该有多好,可惜了。”
俞颂轻笑出声,调笑道:“娘,秋那本事光当家可太屈才了,此番露水城若非他授意半路截了鸢公主,恐怕连带着荀丰和后营守军都得赔进去。”
容夫人摇了摇头,抬起美目看向儿子,道:“你二人年少正盛,本该是情投意合,娘不阻你。你是娘唯一的儿子,你心里想的什么,娘能不懂?娘也不问你是否打定主意跟人白头偕老,只问你一句,你二人坦诚心意之时,是谁挑的头?”
俞颂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道:“是我。”
容夫人挑起一边秀眉,大为不信。
“咳,”俞颂抬手轻咳了一声,老实招道:“嘉奉三年我被困露水城,当时秋也在那里。”
容夫人唇角浮起笑意,微微垂眸摆弄着左手腕上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一边道:“你跟你爹,你们爷儿俩均是一般性子,好胜,好占。”
这句话别人听了兴许不懂,俞颂却是立刻明白了。
出生于武将世家,那是常年沙场征战的人免不了的通性——征服。
征服的欲wang深入骨血,操纵了俞家每一位世子的心性感情,坚信唾手可得的东西,远远没有用血用汗拼来夺来的东西来得甜美。
“秋水宫财集世间之富,武冠天下群雄,他身为宫主,除了那九鼎之位,什么没有?”容夫人抬起头,续道,“他找上你,是因为你有改天换地之能,如若未能遂他所愿或这其中若有万一,他与你没有一子半女,毫无骨血之绊,你何奢他从一而终?”
俞颂猛地一怔。
从头至尾他只想过如何说服母亲留下秋纷,还从未反过来想,秋纷是否当真愿意永远留在耀阳?
容夫人看出儿子心中动摇,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站起身拢了拢衣袖,道:“明天我去主院跟你那个新得的治中照个面,你把鸢公主带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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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耀阳侯府主院的花园内筝音轻响,几个侍婢来来往往地穿梭在花草繁枝之间,个个巧笑盈盈地捧着瓜果糕点,奉到东侧的廊亭之内。
那廊亭十分宽敞,园内引注的池水在此处折了个弯,那亭台便建在两条延伸的短廊相接之处。最妙的是亭台较那短廊还低矮了数阶,从那凭栏往外看去,亭台地面与池面的碧水几乎连成一线,清澈的池水随着微风鼓荡沾湿了廊亭四角,却漫不进居中的落座之处,端的是风雅之极。
几个乐师在不远处的低栏平台上悠悠扬扬地抚筝吹笛,容夫人就倚在凭栏边儿上,一只手心拢着一小撮儿鱼食,正在专心致志地喂着池里的游鱼,俞颂陪在一侧,指尖上勾着一个盛鱼食的五彩细陶小罐,笑着跟母亲聊着些琐事家常。
忽得亭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喧闹,但见祁单、白奉和程胥推搡着一个同样人高马大的武将,四人皆是轻装便袍,一路笑闹着便走了过来。
祁单与白奉祖上都是跟着俞家一路南下的,在耀阳可算都是世家,两人从小认识打闹到大,感情自不必说;程胥小时从青惠州投军耀阳,一身骁勇本事,是俞颂还未袭位之前便亲手提到身边来的猛将,近十年下来与祁单、白奉早已是混成一块儿,那么这第四个武将模样的,是个什么人呢?
俞颂转过身来,看向那被三人推到最前尚在嬉闹的那人,招手笑道:“甘维,一路辛苦了。”
甘维抬手火速给了身后正推自己的程胥一拳,打得他嗷嗷地作势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忙转过身来向俞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脸上尚带着未褪的笑意,道:“主子,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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