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柔城便问：“你认识她？是哪一个？”
顾小楼摇头：“昨天我在东边场上堆雪人，和一群孩子嬉闹，见过她。也没有看见脸，就看见背影慢慢走了。我还以为是恍惚了。”
韩柔城道：“那么说来，她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他凝视良久，忽然觉得这女子哪里见过一样，很熟悉。
女子在雪里缓缓前行，走得不快不慢，竟让人觉得压抑，如一朵黑云压迫而来。
正堂上坐上，韩莫见她慢慢走来，也缓缓站起来，对修圆大师道：“她竟到这里来了。”说着想要下坐过去。
便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八岁上下的女孩，她着一条白色绣花棉裙子，上身是藕荷色夹袄，脸上甜甜的笑，可爱异常。可行走间蹦蹦跳跳，东张西望又调皮异常。
那女孩在酒桌之间，嬉笑穿插，不时将桌上的小菜往嘴里塞些，边吃边称赞好吃。到了赵宇振桌边，忽盯着他道：“这个大叔真好看。”
那赵宇振素有玉面郎君的称号，面皮白女敕，唇红齿白确实好看得很。那女孩似乎看得呆了，手里的吃食都掉到地上了。
被人称赞，尤其是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称赞，赵宇振心中很得意，自斟了一杯酒，悠然自得地举杯。不料那女孩话锋一转，摇头道：“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看得人竟然活不成了。”
赵宇振脸色一变，心思急转，忽记起来前日才有人告诉自己，水狮会西令主有一弟子，只有八岁，甜美可人，然心狠手辣，江湖人称小魔童。
可惜他想到得太迟，便是他举杯自得的一瞬间，眼前一晃多出一根长索，犹如灵蛇吐信卷住脖子。
小魔童微微一笑，手上用力一扯，赵宇振竟然被这小孩子带出桌外，身子滚出好远。众人不及看清这一变故，纷纷起身。
赵宇振并非不堪一击的，只是始料未及，他被甩出后就地一滚站起来，双掌错开朝小魔童拍去。小魔童嘿嘿冷笑，猫腰避过，抄起桌上一只酒坛子砸过去，被赵宇振偏头避过去了。
赵宇振被她羞辱，早红了眼，再下手时候都是狠手。众人虽见二人闹开了，可压迫之感一点不消，都不敢放松贸然出手。小魔童长索乱舞，打碎许多东西，连带也有扫到人，幸好场中尽是好手，都避过去了。
韩莫眼看着局面混乱，直接从众人之上越到二人中间，运足内力吸住鞭子，另一只手则推向赵宇振，双掌相接，赵宇振被推开几步才站住。
韩莫沉声道：“赵堂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孩子动气。”
赵宇振定住身形，怒道：“你道她是谁？
“赵堂主，你自个着了小姑娘的道，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缓步走来的女子。
迫于压力，少数人已刀出半鞘，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形。
女子的脚迈进屋子，光影暗下来，看见一张清冷绝艳的脸。
韩柔城踉跄一步，碰翻了身前的桌椅，一路叮叮当当过来。他伸手去抓女子的衣袖，女子一让扑了个空，叫他险些跌倒。他回过头，眼底里盛满悲哀，问：“是你？箫儿——”
衣箫没有看他一眼，身形晃动。众人眼前一花，再看时小魔童已经被她拉在身旁。她拉过小魔童，随手推开，小魔童被她稳稳推到门外数尺立住。手上运起寒气，步步朝赵宇振紧逼。
孙明昭父亲亡时，见过寒掌，见识过寒掌的威力，陡然见衣箫手上蓝光，料定无疑，大声叫道：“寒掌！赵堂主小心她寒掌！”众人听呼声一惊，这人原就是水狮会的西令主了，均替赵宇振担心，然救是来不及的，孙明昭扬声大叫怎及衣箫快，衣箫寒掌运起向里掌心翻外，一掌当心就到。
然而只在最后一瞬，身后一只手，牢牢抓住她。
衣箫不回头，道：“放开。”
韩柔城哑声道：“这里是两剑堂，你便是要杀人也先问问我。”
衣箫招式迅速，赵宇振原想难逃一命，忽见变故，反应极快，抽出腰间长剑就刺。韩柔城拉回衣箫踢开他的长剑，这么一来外人见得就是他将衣箫护在身边，纷纷喝问：“你是哪个？”知晓的人就问：“二堂主是何意？”
赵宇振自是知道他的冷冷一笑道：“二堂主和这妖女是什么关系？烦你这么护着？”
衣箫便也转身看他，一派惊讶疑惑：“韩二堂主呀？你与姑娘搭讪一向是如此的？”言罢又冷冷一笑：“我今日为赵宇振而来，我杀人从不问谁。”她说着话手上连动，招招朝韩柔城身上要害处招呼，她寒掌已经练到精纯，近一些就觉寒气逼人，韩柔城要避过，也需用上全力，一时二人拉开距离。
衣箫与韩柔城正斗着，得了空忽向赵宇振发难，不管身后空门大开。韩柔城哪知道她会这样，这一掌如何也打不下去，眼见着猝不及防的赵宇振伤在她掌下，倒在地上。
衣箫只一掌，得了手变收势，往后退出两步笑道：“二堂主可真是君子，你今日一念之仁没有下重手，他日莫要我容情，我可没有仁心仁义。”
再看那赵宇振，倒地不多时，疯魔起来，就地上打滚痛呼：“热，热，痒……”边喊边扒身上的衣服，手上没轻没重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模样情形惨不忍睹。
韩柔城见这触目惊心的形端，心里先悲后痛，怒斥：“你，怎可下这样的毒手！早没了心么？”
衣箫道：“二堂主大仁大义，何不送他一剑免了他煎熬痛苦。”她说着朝堂里扫了一圈，见众人俱是满心愤怒，并不在意，朝小魔童招招手说：“霁儿，事已了，咱们走吧。”
韩莫推开人群一掌切在后颈上将赵宇振敲晕，道：“两剑堂岂是你杀人的地方？”这时众人均道：“韩堂主，杀了她。”
衣箫道：“韩堂主，他死了吗？我还他一掌‘笑乾坤’，从此不亏不欠。”又冷笑：“诸位想要动手，请吧！只是一桩，诸位与我有仇吗？若凭大义需与我耳边言明，我成全你。”
众人均愣住，哪个也不好出头说自己大仁大义。
孙明昭见众人沉默，一步上前道：“妖女，你与我有杀父之仇，便拿命来吧。”后又振臂一呼：“是我弟兄者，今日可与我出头，杀了妖女替家父报仇。”
“噗嗤”人群里忽听见一声笑伴着抚掌声。边抚掌边道：“果真高明的手段，笑死我了。可惜我一口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