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笑 四、浮沉相依各异势

作者 : 梅雪宫主

那马车从外表看上去并不起眼,但里面装饰得却极为舒适奢华,铺着暗红色的毡毯,散落放着几个软枕,一张固定在厢板上的檀木小几摆放着几碟糕点,一个三足兽头铜炉置于角落,正袅袅吐着缕缕青烟。

梁烨闭目端坐,江霜寒百无聊赖,趴在毡毯上四处张望,趁梁烨不注意,悄悄挪到车门处,想探头向外张望,但脖子尚未伸出,就听梁烨冷冷道:“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

江霜寒身子一僵,乖乖地退了回来,赌气般抓了案几上的点心来吃,故意把点心渣子洒得满车都是。梁烨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想心事。

“老气横秋,木讷无趣。”江霜寒在心中给梁世子下了个评语。

她吃饱喝足,困意陡生,丝毫没有身为女奴的自觉,径自抓了个软枕垫在头下,伴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晃动,不多时就睡着了。梁烨垂目看着她的睡颜,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着她柔腻纤滑的面庞,嘴角处露出了一丝连他也未察觉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他也取过一个软枕放好,并头躺在江霜寒身侧,随手拿起一张薄毯盖在二人身上,半睡半醒般阖上了双眼。

他心事重重,自然睡不安稳,隔不大会便会儿惊悸地睁开眼,侧耳聆听四周的动静,眼见着江霜寒睡得口角流涎,还兀自张嘴咂舌,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羡慕,用手点了点江霜寒的唇,自言自语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睡得安稳。”

江霜寒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张口噙住了梁烨的指尖,梁烨如被火烫到了般,倏地将手指抽出,心中竟然狂跳不已。

江霜寒哼哼两声,咂了咂嘴,又翻身睡去。

梁烨轻吁了口气,起身坐好,掀起车窗纱帘看了看静谧的暗夜和官道两侧飞快闪逝的树木,心头只觉如压重石。

忽然,前方火光闪动,似有一众人马对面而来,拦住了去路。梁烨心头警铃大作,未等他探身去看,那孟姓老者已经来到车门边,低声道:“世子,前方有人挡道。”

梁烨皱眉道:“可知是什么来路?”

孟姓老者道:“还未看出,兴许是劫道的山匪?”

梁烨咬牙冷笑道:“我倒希望如此,只怕不会这么简单――那小子藏好了吗?”

孟姓老者点点头,梁烨深吸口气,道:“告诉阿古他们,照我们说好的行事,切不可轻举妄动。”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犹自熟睡的江霜寒,手指在她睡穴上一拂,而后按动车壁上的一个机关,地板上立刻无声无息露出一个暗格来。

梁烨用薄毯裹住江霜寒,将她小心翼翼放入暗格中,而后又恢复原状,自己侧身躺倒,对孟姓老者挥挥手道:“你去吧,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动手。”

孟姓老者应声“是”,躬身退下。

这时两方人马已越来越近,就听得一个声音中气十足地喝道:“何人车马夤夜赶路?速速停下!”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孟姓老者从另一辆马车中跳下来,双手连拱,口中道:“诸位大王辛苦,小老儿这儿备有小小一份薄礼,请大王们笑纳,权当给弟兄们买杯酒吃。”

对面那帮人大约有五六人左右,俱是骑马仗剑,精壮干练。当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哈哈笑道:“你这老儿,竟将我等当成了那拦路打劫的山匪了。”

孟姓老者忙做诚惶诚恐状:“不知诸位好汉是——”

对面一人道:“你休要怕,我们不是歹人,只是我们一个朋友家的孩子今天被人掳了去,至今下落不明,你们这么着急忙慌地赶路,着实令人生疑,故要拦车一查。”

孟姓老者深施一礼道:“好汉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建康府户部主簿林明禄大人的家眷,我家小公子一直跟着老夫人住在苏州乡下祖宅,前日建康来信,我们大人身患恶疾,药石无救,恐不久于人世,所以这才连夜赶路,送我家公子前往,只盼老天开眼,能见得大人最后一面。”说着竟然泣不成声,不住拭泪。

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对面一干人等均已信了三分,一人道:“你话虽如此,但事关重大,你们的车子我等还是要搜上一搜。”

孟姓老者频频点头道:“无妨无妨,这等天灾**,任谁也是不敢大意的。来,来,好汉这边请”说着引着众人先来到自己乘坐的马车边,亲自卷起车帘。

众人下得马来,手持火把,将四下里照得通明一片,一座马车能有多大?自然是一无所获。孟姓老者又道:“待我唤醒我家公子。”来到梁烨的马车旁,挑起车帘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墨绿色车帘一动,一名睡眼惺忪的少年探出头来,不悦地道:“孟伯,什么事,是到了吗?”

孟姓老者道:“还没有,公子爷,这家人丢了小孩子,正在到处找,心里急得很,咱们让他们看看,也省得让人担心。”

梁烨不满地咕哝道:“他们丢了孩子,跟咱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们偷的?”一抬眼看到眼前诸人凶神恶煞一般,害怕似地闭了口,将身子躲在孟姓老者怀里。

早有人跳上车去,四下里察看一番,面带失望之色地退了出来,对孟姓老者一拱手道:“打扰了,请尊驾上路吧。”

孟姓老者连声称谢,扶着梁烨让他上车,这时梁烨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丢的孩子是一个还是两个?”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当即便有一人大步上前,劈手抓住梁烨前胸衣襟,厉声喝问:“小子,你说什么,你可见过他们?”

梁烨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语带哭腔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下午我们在半道喝茶的时候,看见几个人,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俩都病恹恹的,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

那人松了手,回过头迅速和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而后放缓了声调,问道:“那你想一想,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这些人的?”

梁烨皱眉道:“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孟伯,你知道吗?”

孟姓老者焉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小主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当下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听公子这么一说,我也记起这确实有这么一桩子事,那地方我倒记得,叫半月坡。”

那半月坡倒是确有其处,只不过方向和他们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而已。

几人信以为真,俱都露出狂喜之色,匆匆拱手道了声谢,各自飞身上马,怒马如龙般疾驰而去。

梁烨紧盯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原来懦弱惶恐的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嘲讽和凝重。他向孟姓老者道:“孟翁,他们的速度可比我们想像的要快。”

孟姓老者道:“苏铭坐镇灵州,与贺兰山一脉相连,责任重大,他的儿子失踪,自然非同小可,只是想不到他居然还有江湖上的朋友。”

梁烨抿紧了唇,望着远方深沉的夜色,半晌才道:“前途未卜,我们须得万般小心,离江边还有多远?”

孟姓老者道:“还得两柱香,世子再睡一会儿,等上了船,就安全很多了,待我们过了长江,就有一半的胜算了。”

梁烨长长出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转身跨进车内,车马粼粼,再次狂奔起来。

江霜寒一觉醒来,迷迷瞪瞪间还以为是在自己家,正张口欲喊婢女为自己穿衣,忽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停在自己头顶,不由得“啊”的大叫一声。

梁烨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叫什么!再喊丢你下水去!”

江霜寒噤声闭口,眼睛却骨碌碌四下转动,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已然不在马车上,却好似在一个房间里,面积虽不大,但卧榻珠帘,圆凳高几,无一不精美华丽。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到地板上,感觉脚下微微晃动,一下子竟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

梁烨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一弯腰将她捞起来,抱在胸前道:“这可是在船上,你小心些,跌到江里去可就喂鱼了。”

江霜寒怔了怔,从梁烨怀里跳下来,光着脚丫就向门外跑去,推开屋门,是一条过道,过道尽头,就是宽阔的甲板。举目远眺,但见江天一色,烟波浩渺,远方隐隐有船只一掠而过,万道阳光射在江面上,如散了一江碎金,熠熠夺目。

这就是长江!原生态的、尚未被污染的长江!江霜寒呆呆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心中百味陈杂。过了长江,则意味着她离家将越来越远,难道,真的要跟着这伙人到什么边关去吗?

梁烨走到她身后,蹲下来扶着她的肩道:“小心些,不要到船舷处去,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江霜寒扭过头问道:“靖杭在哪里?”

梁烨敛了笑容,移开目光道:“他回家了。”

江霜寒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谎,却作出一副相信的模样哭道:“我也要回家,我要我娘!”

梁烨微沉了脸,扳过她的头道:“不许哭,我说过,你以后就跟着我,不然我就丢你到江里去。”说完这句话,他又轻轻把江霜寒揽到自己怀中,放柔了语气,喃喃道:“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有一丝说不请道不明的惆怅,仿佛在安慰江霜寒,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怎么听着像言情剧里的表白啊!江霜寒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时代的男孩都这么早熟吗?只不过表白的对象太小了点吧!

梁烨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味,江霜寒知道,这是只有皇室贵族才配熏的香料,这个少年,出身无疑是高贵的,但是,他也是寂寞的。想到被家人宠得几乎称得上骄纵任性的江雨潇,又想想自己那帮调皮捣蛋的表兄弟,还有阳光热情的苏靖杭,她忽然觉得,这个梁世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二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坐在甲板上,远眺着江鸟飞翔,各自默默想着心事。江霜寒大脑极速转动着,想着各种各样逃生的方法,最起码,也得把消息送出去啊,不知道爹娘如今急成什么样了。

刹那间脑海里灵光一闪,一部以前看过的电影中,主人公也是被困在了大海上,靠用漂流瓶传递信息最终获救。可是,貌似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瓶吧!

一丝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顷刻熄灭,江霜寒沮丧地叹口气。

她开始在船上四处跑动,企图能找出苏靖杭的藏身之处,但这艘船虽不是很大,但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外加仓库厨房等,且处处有人看守,江霜寒一旦靠近,便有人呵斥让她离开。

江霜寒悻悻不已,只得磨磨蹭蹭又转到了厨房。

时近正午,厨房正在准备午饭。在江上最不缺的就是鱼,厨房里的水桶就养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一名厨师正拿着刀宰杀一条鱼,鱼鳞鱼鳔等杂物堆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江霜寒的目光落在那白色的鱼鳔上。

洗净的鱼鳔是可以密封的,且有很大弹性的。

这不是现成的漂流瓶吗?

江霜寒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没等她把手伸过去,整个人已被拎了起来,丢了出去。

江霜寒悲愤难当,放声大哭,手不屈不挠地指着鱼鳔,“我要那个!”

一个声音无情地打碎了她的梦想:“那么脏的东西,不许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爱洁成癖的梁世子。江霜寒垂头丧气地被强行抱离了厨房。

我还会再来的!她用灰太狼的名言激励自己。用午饭时,她化悲痛为食量,狠狠干掉了一小碗雪白软糯的米饭和半条香喷喷的油煎鱼。

“这孩子,在苏家时肯定没吃过饱饭。”她的吃相看得梁世子嘘唏不已,亲自把一筷子虾仁滑蛋夹到她碗中。

吃得有些发撑的江霜寒鼓着小肚皮,躺在甲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惬意地哼哼。脑子里想着怎么把那鱼鳔拿到手。无奈梁烨对她感兴趣的很,几乎寸步不离,现在他正在她身边支起一张小几,闲闲地和孟翁下棋,不时叮嘱她一句:“别乱动。”“别离船舷太近。”“小心跌到水里去。”简直比江霜寒的女乃妈还啰嗦。

江霜寒无比心烦,索性闭了眼装睡,谁知这一装竟真的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又该吃晚饭了。

真是猪一般的生活啊!江霜寒摇头晃脑地慨叹,结果脑门上被不轻不重弹了一记。吃过晚饭,江霜寒又被梁世子押着洗了手,洗了脸,洗了脚,那情形不像是江霜寒是他的女奴,倒像是他在伺候江霜寒似的。

洗漱完毕,梁烨牵着她的手回到卧房,将她抱到床上,简单明了地说了一句:“睡觉。”

和小帅哥同床共枕啊!江霜寒的小心脏怦怦直跳,但看梁烨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没考虑她的性别问题。

江霜寒乖乖地爬到里侧。多次事实证明,梁世子非常、格外、极为痛恨别人忤逆他的命令。

人在强权下,不得不低头啊!

梁烨很满意她的听话,自己换了寝衣,在外侧躺下。

夜深了,整条船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波浪拍打船身发出阵阵轰响。

突然间,在梁世子的卧房中,传来梁烨一声惊惧的惨叫!

几乎是同时,一盏又一盏的灯亮起,孟翁和几名侍卫箭一般冲入梁烨的卧房。

剑已出鞘,刀锋雪亮!

但是,刺客在哪里?

他们只看到梁烨捂着耳朵,赤脚站在床前,不停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们再看向床上,瓷女圭女圭般的女孩儿,大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无辜迷惘。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孟翁轻咳了一声,道:“世子,你这是——”

梁烨急促地喘着气,没有说话。他怎么说,难道要他告诉这些手下们,刚才江霜寒把脚丫子伸到他鼻子上,还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过了许久,他才把情绪平复下来,淡淡地道:“没事,我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恶梦。你们退下吧!”

大家对他的话显然并不相信,但也没有人敢反驳,齐声应是,先后退了出去。

梁烨瞪了一眼江霜寒,用手一指床尾,道:“你,睡那边去。”

小样儿,心理素质挺强啊!江霜寒心里暗暗道,表面上却是异常乖巧,拉着被子爬到另一头,躺下,闭眼、睡觉。

梁烨又站了一会儿,确信江霜寒已经睡着,才慢慢躺在床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又一声惨叫从房中传出。

侍卫们再一次蜂拥而来。

这一次梁烨不再是尴尬,而是愤怒。他用手指着江霜寒,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目光扫到床上,只见那绣着百鸟朝凤的的织锦缎被下,明显洇湿了一大块。

大家的心顿时淡定了。不过是小孩子尿床嘛!只要是家里养过孩子的,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几个已以做了爹的侍卫心里已经有些埋怨世子太小题大作了。

但梁世子显然不具备处理这类突发xing事件的心理素质,今夜接连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他发疯。再加上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嚎淘大哭,那嗓门大有穿云裂石之势。他再也忍无可忍,大声喝道:“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去!”

孟翁差点被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江霜寒从床上抱起来,另有侍卫拿过新的被褥给梁烨重新铺床。一阵乱轰轰之后,船上才算恢复了安静。

孟翁抱着江霜寒站在舱房过道中,有些犯难。

这船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一个随时都可能尿床的女乃女圭女圭,又娇女敕的仿佛一戳就破,谁愿意接手?

江霜寒依然小声抽泣着,但心中却狂笑不已:梁世子啊,姐姐这一番折腾,今夜你还能睡得着吗?

孟翁思虑半天,终于决定把江霜寒锁在厨房里。这江面上夜里还是有些冷的,若放在其它小仓房里,只怕会冻着她。万一自家那位素来喜怒无常的世子怪罪下来,自己这张脸上也不好看。

他叹口气,抱着江霜寒向厨房走去。

江霜寒心中狂喜,顿时觉得孟翁那张阴沉沉的老脸顺眼了很多。

孟翁推开厨室门,把江霜寒放下,绷着脸道:“你好好在这儿呆着,不要乱动东西,不然就把你扔江里去喂鱼。”

切!又是这句,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江霜寒暗暗撇了撇嘴,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可怜乖顺的模样,很自觉地靠着炉子坐了下来。

孟翁很满意,锁上门,负着手施施然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江霜寒立刻跳了起来,冲到门后的垃圾筐里一通扒弄。

谢天谢地!那几个鱼鳔还没有扔,居然让她找到了四个。

她开始想往里面填什么东西。

最好是一封求救信,但现在她一没有纸,二没有笔,好不容易从衣襟下摆撕下几条,又咬着牙用案板上的刀锋划破手指,但也只是颤巍巍只写了救命两个字,还是简体。

她没有启蒙,不知道救命的繁体写法。况且她的手指太细,连写了四个救命之后,手指已痛得麻木,挤也挤不出血来了。

她又把头上戴的珠花,衣上的饰物全都摘下来,一一和布条塞到鱼鳔里,然后忍着呛鼻的腥味,把鱼鳔吹成手臂粗细。她不敢吹得太圆,目标太大若被船上的人发现了,反倒适得其反。

挽紧端口,把四个加工好的鱼鳔放进垃圾筐最下层,她知道明天早上这些垃圾就会被倾倒在江里,充了气的鱼鳔顺水漂流,兴许就会被好奇的人或有心的人发现。

眼下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处理好一切,她站起身来,把头发弄乱,开始拍着厨房门歇斯理底地大哭,尖锐的童音响彻船舱。

侍卫们悚然起身,聆听,然后叹气,再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梁烨盘膝坐在床上,眼睑略垂,但脸上的肌肉却微微颤动,最终,他长叹一声,起身下床,端起烛台向外走去。

江霜寒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当梁烨打开厨房门时,看到的就是她一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蓬头散发的模样,手指不知怎么划破了,指尖处血迹斑斑,端的是可怜兮兮,凄惨无比。

梁烨耐着性子,打水给她洗手净脸,又抱着她回到房里,用金创药把她受伤的手指包扎得如棕子一般,才长叹一声道:“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江霜寒早已乏了,倒在床上向里一滚,就睡着了。

苦命的梁世子从此夜里又多了一项活儿——每隔一两个时辰就想方设法把江霜寒唤醒,让她去净桶小便,以避免再次“水漫金山”的事故发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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