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杭咽了口唾沫,迟疑地道:“霜儿,咱们从这儿走吗?”
江霜寒语气肯定的道:“是,不过是你一个人走,我不走。”
苏靖杭急了,抓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走?”
拜托老大,动脑筋想一想,江霜寒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才两岁多好不好?能会游泳吗?
苏靖杭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马上坚决地说道:“霜儿别担心,我背着你,我水性很好,一定会没事的。”
江霜寒摇摇头,虽然很为苏请杭的义气感动,但她明白,以苏靖杭现在的年龄和体力,一个人能游多远尚是个未知数,背上她?只怕即使不被对方捉回去,也得沉江里去喂鱼吧。
她非常严肃地绷紧面孔,看着苏靖杭道:“靖杭,你想让我们死吗?”
苏靖杭被她的表情吓住了,半晌才呐呐道:“不想。”
“那好,”江霜寒干脆利落地一拍他的手,“你快走,获救后再来救我,你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性命攸关之时,可不是耍宝卖萌的时候,她现在的口吻完全是一个冷静睿智的成年人。
苏靖杭还有些发懵,江霜寒眉头一拧,低声喝道:“靖杭,你要想害死我,就在这儿磨蹭吧。”
苏靖杭几乎要哭出来了,眼前的江霜寒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他抽泣一声,道:“我,我走,我这就走。”
“这才乖,”江霜寒模模他的头,推他一把道:“快下水,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靖杭看了她一眼,一咬牙,纵身从洞口处跳下,没入水中,水花翻滚,,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江霜寒双手握在胸前,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然后吃力地盖上那块木板,就地屈膝坐下,开始考虑下一步自己如何应对。
再说甲板之上,那两艘官船很快就靠近了他们的船,有兵丁在两船之间搭了舷板,一名身着六品武官服色的军官率领十几名士兵大步走上船来。一名士兵高声喝道:“水务巡检司河营协办守备左世杰大人奉命盘查来往船只,船主速速来见。”
孟翁早已小跑着迎了出来,冲着众人团团一揖道:“将军辛苦,各位弟兄辛苦。”
左世杰是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却极为精悍,左手搭在剑柄之上,神情倨傲地道:“奉兵马司上谕,平远将军苏铭苏将军长子被贼人所掳,凡江面往来船只,一律接受检查方可通行。你这船上所载何人?”
孟翁惊讶地“啊”了一声,道:“青天白日,这些贼人当真是无法无天———回将军话,小人乃建康府户部主簿林明禄大人府上管事,因我家公子日渐年长,大人欲将公子接至建康,送去书院进学,所以这才让小人来接。这船上仅有小人和公子并数名仆从,请将军检查。”说着双手递过官凭路引,让左世杰过目,并探手引众人向船内花厅走去。
梁烨早已候在厅里,身后垂手屏息立在数名青衣仆从,见孟翁率人进来,忙上前一步道:“孟管家,这是——”
“这位乃是河营守备左将军,”孟翁急忙介绍,“左将军,这位就是我家公子。”
梁烨上前给左世杰见礼,左世杰抬眼打量一下梁烨,见他不过十岁左右,穿着四喜如意云纹锦袍,腰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两条朱红色缠珠缨络垂在两鬓,五官清俊,于富贵中透着不可小觑的的气势。左世杰看惯场面的人,见状也不禁赞了一声:“贵公子好相貌,来日必不可限量。”
孟翁呵呵一笑,拱手道:“谢将军吉言,他日我家公子荣登青云之时,必携厚礼重谢将军。”
二人相顾大笑,左世杰回过头冲身后一干士兵道:“既是林大人家眷,尔等不得鲁莽,切勿损坏贵重物件。”众士兵齐声应是,散入各个舱房进行检查。
左世杰向孟翁抱了下拳,道:“实是上命难违,林公子及贵管事莫怪。”
孟翁忙道:“将军哪里话,天下父母心,何况苏将军功在社稷,他爱子失踪,能帮得上忙的,自然要尽一份力。”说着吩咐仆役上茶,相陪在花厅落座,与他随意谈些官场轶事,竟是滴水不漏。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士兵陆续从各房中退出,为首一人叉手行礼道:“禀将军,船上并无可疑人等。”
左世杰点点头,起身冲孟翁一拱手道:“如此,打扰了。”孟翁赶紧也跟着起身,笑道:“诸位兄弟辛苦了,还劳烦将军为兄弟们买杯酒吃。”边说边把一个荷包不动声色地塞到左世杰手中。
左世杰用手掂了掂,觉得份量不轻,十分满意,表面上却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道:“职责所在,不敢说辛苦二字。”率着众兵士正要离开,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他眉头一皱,大步向外走去,孟翁与梁烨相顾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船上燃起了火把,照得江面通红一片。火光中,只见远处又飞快地驶来一艘船,船头立着数人,不多时已到近前。
船缓缓停下,当中一人双臂一振,身形如白鹤冲天,飞掠而起,稳稳落在梁烨他们的船上。紧接着他身后几人也随之跃起,一帮人登时将甲板挤得满满当当。
当先那人不过二十来岁,生得极为俊美,穿着月白松纹鹤氅,内衬着天青色弹花薄罗长袍,通身气派中又流露出一股凌厉之色。
左世杰微皱了皱眉,这个人他倒是认得,此人名叫方冠中,于几年前成立了一支船队,这两三年来生意做的愈发大了,手下的商船已多达三十几艘,几乎垄断了整个长江流域,据说生意已经做到了海外。他既然在水上讨生活,自然少不了和官府打交道,他为人豪爽,出手又阔绰,水务巡检司上下近百来号人无一不被他打点的妥妥当当,就连左世杰本人家中最宠爱的那房姬妾,也是方冠中花了一斛上好的珍珠从最大的花舫中赎出的最美的头牌。
常言说“拿人手短“,左世杰看到方冠中,倒不好过于拿乔,当下哈哈一笑,抱拳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大老板,这么晚了,是哪阵风吹得你尊驾亲临?”
方冠中一到船上,便看到了左世杰及一众兵丁,自然知道他们所为何来。自从几日前苏靖杭和江霜寒无故失踪,整个江南一带几乎翻了天,上至官府军队,下到江湖门派,人贩牙侩不知抓了多少,各个qing楼楚馆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一无所获。
昨天方冠中无意听一名手下说起,说有人在江上捞起一只吹了气的鱼鳔,鱼鳔里的有一绺沾了血迹的布条和一颗小手指肚大小的珍珠。方冠中当下便留了心,命人找到那户人家,只可惜布条已被丢的不知去向,但那颗珍珠方冠中却是认得的。
那分明就是在江霜寒两岁生日时,他送给江霜寒一串手珠中的一颗。那串手珠共有十八颗大小色泽相同的珍珠,外表看虽没什么出奇之处,但阳光下对着日头照看,会发现每颗珍珠中都会出现一尊佛像,俗称“佛影珠”,端的是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