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玉楼听了此言,唬得心里突突直跳,只是下人跟前并不曾流露半分,依旧冷笑道:“既然这么说,你就与她往后宅去了?”
琴童儿此番栽在孟玉楼主仆手里,自知若不和盘托出,自己难逃一死,只得勉强点头道:“小的如今也大了,自从投身到这府里,各位女乃女乃房里的姐姐们虽多,只是大娘子与女乃女乃管家甚严的,竟也不曾捞着了便宜,想着近日之内也说不上一房媳妇儿,就胭脂油蒙了心,鬼使神差的跟着五娘往她房里听用了……”
那孟玉楼听闻此言,心下一阵腌臜之意,因冷笑一声道:“不是看在你还对我有些畏惧之意,早就送你到老爷跟前打死,如今你是我带来的奴才,这件事情若是闹出来,先头大爷脸上也不好看,此番暂且寄下你的狗命,依旧往前头书房之中听用,若是再敢招惹你五娘一次,别怪我们不顾往日主仆之情!”
说的那琴童儿跪在地下,磕头如鸡奔碎米一般。玉楼心中瞧不上他这样的yin行,因命小鸾撵他出去,往后再敢踏进内宅一步,定要活活打死。
因打发了琴童儿,小鸾关了院门儿回来,来在玉楼身边扶她坐下道:“女乃女乃消消气,我冷眼旁观,见你气得颜色都变了呢。”
玉楼闻言长叹一声道:“这哪里是气得?是我为了震慑那没有天理人伦的奴才,其实心里唬得突突直跳,姐姐儿,你是自小儿跟着我的,我也不怕对你说,这潘五姐岂是好斗的?当日咱们前去访查迎儿之事,你没听见?她连自己的亲汉子都能摆布死了,只怕心狠意狠,原不是寻常妇人可以周旋的。”
那小鸾年轻气盛,原不肯将潘金莲放在眼里,因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呢?不然女乃女乃只管告诉爷去?教爷处置了这一对奸夫银妇,岂不是一了百了?”
玉楼闻言苦笑道:“这话就说你是年轻糊涂了,自古捉贼见赃,捉奸成双,如今他们两个做的机密,不过有两样信物落在咱们手里,又无人证可以对质,琴童儿因为年小不经事,我一诈他就和盘托出了,你们五娘是什么角色?岂是那般肯认命的呢,若是并无十足的把握,就贸然闹到爷那里,万一那潘五姐抗辩起来,反说咱们诬陷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鸾听闻此言,心中也着实对那潘金莲寒了心,因有些畏惧道:“既然女乃女乃说这妇人心狠意狠,身上还有人命官司,不然咱们就索性装作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就完了,又何必去理会那个虚热闹呢?”
玉楼闻言笑道:“若是在一般的人家儿,这样事情我自然是懒得去管,只是如今宅里,老爷对我疼爱有加百般呵护,大娘子又对我有知遇之恩,竟有那样的襟怀替老爷相亲娶我,便知他夫妻两个都是仗义的人,我岂能眼看着有人在这宅子里做出苟且之事,竟不出面干涉,任由旁人给老爷做那活王八?”
小鸾闻言蹙眉道:“说了半日,女乃女乃可有两全之策呢……”玉楼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也只好不让琴童儿再在内堂厮混了,那潘五姐纵然大胆,总不至于追到书房里去,她见了琴童儿总不去赴会,只怕渐渐的心思回转过来也未可知。再说你们老爷是什么样的容貌人品,那琴童儿怎么比得,只怕此事潘五儿也不是真心,不过一时之间想不开,闺中寻些慰藉也未可知……”
主仆两个密议了一回,因吹灯睡了。
放下孟玉楼如何心事暂且不提,单表那潘金莲,因近日之内汉子总不与她沾身,一片春心无处倾诉,每日里火烧火燎的一般,近日搭上了玉楼的小厮琴童儿,虽然风月手段与西门庆难以比肩,到底是个男子,床笫之间纯阳之体温柔缱绻,倒也聊胜于无。
谁知不过上手几次,那琴童儿竟狠心不来了,潘金莲心下疑惑,莫不是这小厮常常在后宅里走动,又搭上了什么年轻漂亮的丫头,将自己这个主母抛在脑后不成?
转念一想,家中丫头虽多,搁在一处只怕也挑不出几个出众的,都是小家碧玉之姿,又是青春少女,情窦未开,怎比得自己出落得花枝儿一样的身子,天仙玉貌,又擅风月手段,前几次都哄得那小厮恨不得化在自己身上,怎的如今就这样*辣地丢开手了。
想来想去不能释然,一日春梅服侍她闺中吃茶,那潘金莲做下此事却是不背着她的,因涎着脸笑道:“好姐姐儿,你上炕来与我吃杯茶。”
那春梅原是西门庆的通房大丫头,平日里没人的时候,与金莲说是主仆,倒不如姐妹之礼多些,此番见男主人不再跟前,因摇头道:“这是给女乃女乃炖的茶,我们一个小婢,没那个福气吃它的。”金莲闻言笑道:“姐姐儿,自从奴到了这里,老爷因从大姐姐房里拨过你来看顾我,平日里多得姐姐儿指示教训,奴家才有今儿局面,前儿还和老爷提起呢,明儿姐姐若有孕,必然要摆酒请客,封做姨娘,到时候咱们姐妹就比肩了,那还算是主仆呢?”
一席话说的春梅心里倒也顺气,因啐了一声道:“这也是当女乃女乃的说的出口的话么?别叫人瞧不起了。”说着,倒上了炕,与金莲对面坐下,吃些茶果。
那金莲见她此番上来,因搭讪着笑道:“如今咱们是一体同心的两个人,奴家有了什么心事,向来不瞒着姐姐儿的,前几次晚间夜里,那三丫头手下的琴童儿来过两回,想必姐姐也是知道的?”
春梅听了这话,臊得满脸通红道:“我就知道你叫我吃茶没按着好心,谁要听你这些腌臜事儿,小心我去回了老爷。”
金莲闻言笑道:“我的姐姐儿,你这话哄谁?要去早去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怜惜奴家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我,谁知也是我命苦,给这小厮儿哄得上手了几次,竟把他那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不管了!”
春梅听闻此言,心下不知金莲何意,也不答话。金莲见她也不曾十分嫌弃,因大着胆子笑道:“如今意欲劳动姐姐儿的玉体,往前头书房里问一问,到底这琴童儿如何风魔了,放着我这有的知心人儿也不来瞧一瞧。”因说着,又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竟嘤嘤垂泪起来。
那庞春梅听闻此言,直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翻,想要与她吵闹起来,又见那潘五儿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心中就只埋怨起那个不知事的爷,怎的一恼就恼到底,一半月也不见他进来,金莲素日离不了男人,如今他不在,倒给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处心也软了,因啐了一声道:“我原先没落难时,也是个念书人家的女孩儿,如今家里败了,拿我换几两银子吃饭,我不依,难道还看着老子娘饿死不成?是以投身到了这里,偏巧与与了你这银妇做丫头,也算是命苦……”因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前世冤孽,如今你要说什么问什么,只管对我说罢,可巧正要往书房去取了咱们家的一个果碟儿来。”
那潘金莲乔张乔致哭着,先前听那春梅数落自己,还道是她不肯,后来听说愿意了,因喜得止住了眼泪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是疼人的了,如今你此去也不必多说,只问那琴童儿到底为什么恼我,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儿的,约定了初一十五过来,谁知竟有一月不上门儿了,你就替我问问,他为什么负心,也好叫奴家死了心思也就罢了。”
春梅闻言答应着,因下了炕,略微拾掇拾掇,捧了一个托盘去了。
来在书房之外,先在门首哨探着,可巧那西门庆今儿在衙门里公干,原没在府里,倒是那琴童儿,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闲坐在书房门槛之上。
春梅见了,因咳嗽一声上得前去,谁知那琴童儿见了她,倒似白日见鬼一般,一溜烟儿就往书房里躲,气得春梅啐了一声,心中暗暗骂了几句负心的贼,自己也轻移莲步进了书房,回身瞧瞧外头寂静无人,因关了大门插上门闩。
那琴童儿早已躲进内间,给春梅揪着耳朵提了出来骂道:“你这狠心短命的贼配军,怎的见了老娘只管跑?我是老虎吃你不成?”
那琴童儿闻言也不答话,只是作揖打躬请求“姐姐宽恕”。春梅见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难为你胆子这般小,怎么还敢做那样勾当?如今哄得我们屋里那一位为了你食不下咽的,总有一月余不曾好好吃东西了,你也个狠心的,就舍得她作践自己花枝儿一般的身子?”
那琴童儿此番情窦初开,听闻春梅这话如何不信?又想起金莲平日里小意儿贴恋,床笫之间百依百顺温柔软款,心中却也有些蜜意,因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我与五娘姻缘尽了,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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