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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里乌灯黑火,人们已熟睡。一个房间透出亮光,邵援朝披衣靠在床榻,就着台灯看书,不时抬头望望桌上的闹钟。女乃黄色灯泡发出柔和的光线,房间显得很温馨。
伊婷抱着包装盒兴冲冲走进家门。她蹑手蹑脚在小房间门口倾听一下,儿子均匀的呼吸声使她很感安慰。随后走进自己房间,放下包装盒,伸手拉着房间电灯。
邵援朝下床接过她的外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应酬啊。这还是第一次,以后机会多着呐。”
“快洗澡吧。”邵援朝说着就要到浴室为她调水。
“急啥,过来过来。”伊婷招招手,从盒里取出花瓶,兴奋地举到他面前:“怎么样,漂亮吗?”
“哟,景泰蓝!”他接过手左翻右看:“这东西挺值钱的。哪儿买的?”
“还算你识货。”伊婷一脸得意:“买的?送的!”
他把花瓶从上到下又细细看了一遍,道:“送的?谁会送这贵重的东西?自打爸爸退任,也没谁来献殷勤了。”
伊婷一把拿过花瓶,孩子似的做了个鬼脸:“谁说这是送你们的?送给我的!家里的组合柜就缺件高档次的摆设。把这往上一摆,马上鲜亮起来,虽然远远不如叶行长家的。”她怀抱着花瓶**重重往椅子上一坐,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特权,就是有吃、有玩,还有拿。今晚单位的那些处长、科长还生怕照顾不周,热情得不得了。哎,我看呐,这就是所谓的‘人上人’吧。”
伊婷那忘乎所以的神情使邵援朝不禁有些担心,他正色道:“你呀,小心别犯错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到头来就怕吃不了兜着走。”
“别担心,我的上头有科长,科长上头有行长,我只是个跟班的,啥时候轮到我犯错误?”她拍拍丈夫的肩膀,笑着飘逸般走去洗澡了。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她从梳妆台上拿了瓶花露水往两腋喷喷。见他还在看书,一把抢了书扔到床头,嚷了句“书呆子!”抬起手臂靠近他,笑问道:“喂,香吗?”
“臭美!”邵援朝装着不屑一顾。
伊婷兴奋地靠在他身上道:“哎,你帮我写的贷款调查,叶行长看了说进步挺快。我照瓢画葫芦写了一份,感觉真不错。”
“照葫芦画瓢!”邵援朝点了一下伊婷的鼻子,笑着纠正道。
“意思一样嘛。”她撒娇般摇着他的手臂:“下个月要交工作总结,你得帮我写一份,啊?”
他把她揽到怀里,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叫你读书学习你不肯,光利用自己那点小聪明。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会吃亏的。我不是不想帮你写,可老是这样,你能进步吗?阿婷,还是报名上夜校吧,或者买些自考书回来自学,我给你指点。”
伊婷身子一扭:“又是读书!我工作那么忙,开会、应酬、拉关系、搞调查,还有领导布置的任务,忙得都喘不过气了,哪有时间上夜校?”
待伊婷躺下,邵援朝掰过她的身子,边为她按摩前两天落枕的肩边道:“你总不能三天两头拿银行的东西回来让我写吧?再说,银行的东西需要保密。”
她嬉皮笑脸道:“那有啥,我不让别人知道就是。你是我的丈夫,还能出卖我不成?”
没法子,他还得耐心讲道理:“那也不能马马虎虎得过且过。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开放改革很需要文化知识,以后的竞争可能会变成高学历高智商的竞争,不跟上形势就会落后,可能还会被淘汰。假如有那么一天,你真当了行长,难道还要我帮你写述职报告吗?”
伊婷仍沉浸兴奋中,根本听不进:“要是当了行长,我会认真对待的。只不过这是猴年马月的事。”
不知是酒喝得太多还是被丈夫的话刺激了末稍神经,伊婷失眠了。她不断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冒出邵援朝的那句话:“假如当了行长,当了行长……”
她自嘲地问自己:嘿,我能当行长吗?复又想道:要是我当了行长,那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唔,行长暂且不敢想,当科长还是可以争取的,没啥事能难住我。从明天起,我要认真熟悉信贷业务,好好向叶行长学习。我一定会成功的!
慢慢地她进入了梦乡,脸上现出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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