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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婷一连几天早出晚归,回到家时,邵援朝父子早已睡下了。
这天晚上,伊婷蹑手蹑脚走进房间,见丈夫还没睡,靠在床边看书,她忽地觉得内疚起来。不过仅是一闪念,却几乎把对“政治学徒“的怨愤转嫁给了邵援朝:呀,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我可能不会和阿力分隔天南海北!
“回来啦,我的大行长。”邵援朝笑问:“都几点了,哪有天天工作到这么晚的?”
伊婷脸一红:“是啊,又是应酬。”
“脸这么红,又喝酒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搞坏身体的。”邵援朝说着,走到饭厅冲了一杯蜜糖水,拿进房间递给伊婷:“喝杯蜜糖水吧,解解酒。”
伊婷的心一下子砰砰作响,她感激地接过来象喝酒般一饮而尽。
“慢点慢点,你以为这是酒啊!”邵援朝抢过杯子,温情道:“快去洗洗吧,太晚了。明晚别去应酬了,这样下去会累垮的。”说着,把换洗衣服放到伊婷手上。
伊婷做贼心虚的“嗯”了一声,洗澡去了。等她洗完澡,邵援朝放下手中的书,关灯躺下,便要把她搂进怀里。
伊婷一打邵援朝的手:“烦死了,你能不能老实一点?我累极了。”遂翻身朝里把背对着他,把睡衣裹得死死的。他一碰她,她就不耐烦地把他推开,问她也不搭腔。
邵援朝不知道伊婷抽了哪根筋,怔怔地望着她的后脑勺:阿婷究竟怎么啦?不会是银行又出事了吧?不行,我明天到银行找瞿行问一问。
邵援朝从不因私事随意到别人的单位上去,包括自己老婆的单位。几个月前,邵援朝受瞿永贵之邀,曾去过东城支行一次,才认真地打量过支行的方位布局。
天刚亮,邵援朝还没起床,伊婷又匆匆出门了。邵援朝见状,打了个电话到单位告假,早饭后便乘车去东城支行。
行长室里静悄悄的。问办公室的人,说是瞿行长到分行开会去了。
邵援朝干脆直接去找伊婷。过道上,他遇到了秘书小程,她笑眯眯喊了一声:“邵参谋。”
“早上好!小程,伊婷在办公室吗?”邵援朝礼貌地问道。
“伊行外出了。”
“哦,去哪儿了?”他追问道。
小程笑笑:“伊行没说,是自己开车出去的。”小程虽然年轻,但口风慎密,为人处事深得伊婷的欣赏。
邵援朝急于了解情况,想了片刻,心道:干脆,我到阿婷的办公室等她回来。便对小程道:“那么,我去她的办公室等她吧。”
“请跟我来,邵参谋。”小程把邵援朝领进依婷的办公室,先打开空调机,再泡了杯人参铁观音给他,说声“抱歉”便点点头走开了。
邵援朝环视了一下环境:屋里的摆设比上次有了很大变化,格局很精致。楠木博古架上摆着“进贡”的国内外精品,景泰蓝、仿古瓷器、玉雕、象牙雕等价格不菲的饰品不一而足。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禁为她担心。
他的视线蓦地被一个雕工粗糙的珊瑚雕吸引住了,在琳琅满目的精致饰品中,它显得特别碍眼。看得出珊瑚雕被拆封不久,“海南留念”几个漆金描字十分鲜亮,第六感觉告诉他,这珊瑚雕肯定是那个人从海南岛带来的!
邵援朝的心一阵紧似一阵:怪不得阿婷这段时间的表现那么反常,原来是他来了!已到这个年龄段,他不担心依婷会离他而去,只是她不该隐瞒了荆惟力的到来,这个隐瞒,意味着……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终究还是找来了。她这几天为何早出夜归,看来已不需要寻找答案。
他愤怒地站起来,却觉得双腿软浑身无力。走出银行大门,他茫然四顾,最终决定“打的”回家。邵援朝脑中一片混乱,结婚这么多年,这种强烈的失落感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蓦然,无神的眼球瞄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是伊婷!她正和一个男人站在南州酒店门口,象在等候什么。那男人虽然土气,但魁梧的身材和端正的五官仍显现出其当年的英气。
“停车!”邵援朝大喊一声,把司机吓了一跳,猛一踩刹车,两人往前猛扑一下。连咪表都没看,邵援朝把两张10元钞票往司机座上一扔,便跳下车冲过去,直冲到伊婷面前。
伊婷一见,脸色大变,轻呼一声:“援朝,是你?!”只见她的穿戴比以往更显大方得体,衣裙散的香水味直侵心脾,只是眼睛微红,象是哭过一般。
邵援朝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男人面前,平静地问道:“你是荆惟力?”
“嗯。你是……”荆惟力犹疑地望着邵援朝。
“我是伊婷的老公!”邵援朝大声吼道。
荆惟力一愣,不知所措。邵援朝眼睛直冒火,伸手往腰间一模,只模到一串钥匙,便回手挥拳向对方脸上猛地一击。荆惟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爬起来站住了,嘴角慢慢渗出鲜血。
自认识以来,伊婷从未见过邵援朝脾气,吓得呆住了。见邵援朝又要挥拳冲过去,伊婷猛叫一声:“援朝!”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丈夫,又对呆立着的荆惟力喊道:“阿力,快走啊!”
“那你?”荆惟力担心邵援朝会对她动粗,死活不肯离开。
伊婷急了,一边搂紧挣扎着的邵援朝一边哭喊道:“快走!”两个已经回过神来的保安跑过来,一个帮手拉住邵援朝,另一个推着荆惟力:“走吧,走吧!”
荆惟力猛一跺脚,提起行李上了依婷派来的车,含泪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伊婷浑身软,呆望着远去的小车。邵援朝一把推开她,拦了辆“的士”走了。
伊婷泥塑似的呆立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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