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竹色,簌簌风声,满园春色暗衬青衫。
“师妹,真难得你会在这里听风而不是在练武?”
她闻声回头,看到一个一身玉色衣衫的男子,有着和荆不夜相似的形容笑貌,可她知道他不是他,“你是谁?”她问。这个男人和荆不夜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囊,可荆不夜是尚在雕琢中的璞玉,而这个男人已经是雕琢出绝美轮廓的尤物。
“师妹莫非是被竹林里的妖迷走了神魂?我是你的师兄啊。”
“师兄?”
“我们明天就成婚了,你也该换个称呼了。”
“成婚?”
“师妹从来聪慧机敏,怎么今日呆呆愣愣的?莫不是我一句玩笑话还成了真?”
“我为什么要和你成婚?”
“这是师父的意思。”
“师父?”
“是我们的师父,也是你最尊敬的义父。”
谁?她根本不记得,也不认得眼前这个人。
“师妹,你莫不是病了?”
男人的手掌向她伸来,她立刻打开,并严峻呵斥道,“别碰我!”
“师妹,你……怎么了?”男子微蹙眉头,仍旧一脸担心。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她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转身走远。
“师妹——”
这到底是哪儿?她为什么在这儿?又生了什么?她又失忆了?可她分明记得荆不夜啊。是在做梦吗?
她蓦然睁大眼,现自己竟然真的是躺在床上。
“竹生,你醒了?”荆不夜那张和梦里人几乎可以完全重叠的脸出现在床前,带着温煦如春风的浅笑。
“小荆?我做梦了?”她刚打算抬手擦额头的汗,荆不夜已经先拿丝帕替她擦拭。
“嗯。”
“小荆,我怎么觉得好累?”她好像全身渐渐无力,连呼吸都困难了。
“怎么了?”荆不夜还是温和地询问。
“我怎么了?”她试了一下,现自己根本动弹不能,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
“别动。越动只会越难受。”
“小荆,我怎么了?”她扭头问荆不夜,现荆不夜不笑了,脸上一片凝结的冰冷,“你……”他是荆不夜吗?为什么她好像不认识他。
“师父,不怪我,是你先骗我的。”荆不夜用冷硬的嗓音说到。
“我……骗你?”她根本弄不明白。
“你先骗我,就不要怪我这么对你了。”荆不夜说着拉开了她身上覆盖的被子。
被子下被揭露的景象吓得她惊叫,“啊——”她猛然翻身坐起,眼前的床幔已换了颜色。
“你这么快醒了?”带着些许嘶哑憔悴的男人嗓音传来。
“你是……谁?”隔着珠帘吗,她只能隐约看出一个锦衣男人的身形,但她却能确定她不认识这个男人。难道又是一重梦?
“现在不是梦了,是现实。傅青竹,多年不见,你还如当年那般耀眼夺目。”
“你是谁?”认为她是傅青竹的人已经不止一个了,可每一个她都不认识。
“听说你失忆了,我还以为是假,没想到似乎是真的。”男人随后摆了摆手。
两名婢女默默无声地一左一右出现,将珠帘从中分开挂起,而后各自退隐而去。
珠帘被分开,竹生能看清后面的人,一个有些虚胖又有些憔悴苍白的中年男人,虽然能瞧出年轻时候若清瘦些还是比较端正的,但比之荆不夜那般还是逊色许多,就是比卫道也稍有不足。
“你会来找我,我都不知道该喜该忧。”
竹生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谁,“我来找你,只是想找你帮忙。”这个男人不会是别人,只应该就是藏金洞府的主子——圣手财神独孤一掷。
“你想治好你的失忆,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点就不用告诉你了。”
“荆不夜呢?”她才想起来,如果这是现实,那么荆不夜应该是在自己身边晕倒的。
“他是林楚的儿子,你还那么关心他?我不能相信你的好意,所以我很怀疑,你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独孤一掷丝毫不掩饰好奇。
“这些也不用告诉你。”
“也是。反正我和你或者林楚关系也都不好,你们如何都和我无关。”
“荆不夜如何了?”虽然梦里的惊惶还在心头,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荆不夜的况。
“珑娘还没来回话,他应该还在睡。”
“还在睡?你们给我们下药了?”她觉得自己做的梦很不寻常,而更不寻常的是刚刚她醒来,这个男人就跟她说现在是现实不是梦,仿佛他就知道她会做梦。
“不错。”
“**?”
“是迷幻药。”
竹生盯着独孤一掷,“什么效果?”
“这个药叫问心。这个药会使你的心事会变成你的梦,有些人会做美梦,有些人会做噩梦,而你显然是后者。傅青竹也有怕的吗?”
“我不需要听你的废话,我只想要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独孤一掷蔑笑,“你想找大夫,那很简单,我一声口令,你就可以见到当世名医。但是你认为他们能治好你吗?你别忘了你根本不是人,就算找到人世的神医,也不见得能医治你。”
“我不是人?”这也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不是人她是什么?
“你是妖,当年我或许还不信,如今见了你我反而信了。人类不能抗拒时间带来的衰老,可你二十年如一日,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我不能是保养有方?”
“如今天下有五位名医,这其中不乏女人,既然是神医,她自然有非比寻常的保养能力,可即便是她,也不能保养得如你这般。何况,傅青竹最多略通医术,绝对不精于此道。”
“你只是不想帮我找大夫,还是你根本办不到?”
“你以为挑衅我就能有用?我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会青意被人挑动。”
“你愿意不愿意我不能左右,如果你不能帮我,我自然就离开就是了。”
“你想见大夫可以,明天就可以。但如果你的身份被揭穿,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了。”
“多余的事无须你担心。”
独孤一掷笑了两声,“我先离开了,还有事。”
“你没说要给你什么报酬?”她还记得独孤一掷不是个慷慨的好人。
“以后会告诉你的。”独孤一掷走出一步后回头道,“莫非你怕付不起?”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真付不起的时候,我会用另外的方法解决债务。”
“杀掉债主。”
“不错!”
“哈哈……”独孤一掷哈哈大笑了两声便领着婢女离开了。
等独孤一掷都离开了,竹生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荆不夜的况如何。思考之后,她下了床自己走出门来。一出门迎面一阵带着水汽的风,她才现这里的房屋围绕着一方约莫十丈见方的水池而建。再往远处高望,她又现,此地竟是四面环山簇拥的凹地。
这里显然已经不是金楼,莫非就是藏金洞府?可这根本不是个洞,这让竹生万千怀疑。
“傅青竹,你醒了?”
竹生闻声回头,见到依旧蒙面示人的珑娘,从那双眼和那颗朱砂痣一眼认出了人。“荆不夜呢?他醒了?”她记得刚刚独孤一掷提过是珑娘在照看荆不夜。
“没有,我过来看看你,倒是没想到你先醒了。”珑娘说得好似十分意外。
“他在哪里?”珑娘对她的“关切”她已经习惯了,此刻她只关心荆不夜的况,对别的人都不在意。
“你倒是很关心他嘛。”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竹生丝毫不想多和珑娘纠缠。
“在你左手边第二间房。”
竹生根本没回应一声感谢就径直往左边去了,到了门前也没多招呼,直接推门而入,进入卧室,立刻就看到床上昏睡中的荆不夜。竹生就近看,现荆不夜面色潮红,一身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衫,都能透出衣下肉色来,可他脸上却并未显出痛苦之色。
竹生正奇怪荆不夜的况,听到身后珑娘跟过来的脚步声,便问,“他的况如何?”
“不知道。”
“你们下的药,你们会什么都不知道?”竹生已经在忍耐火气。
“我又不是周公,怎么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珑娘走过来觑了眼床上的荆不夜,“我瞧着他不像是做噩梦,应该挺好的,是沉醉在美梦里不愿意醒来吧。”
“怎么让他醒过来?”他出汗这么严重,这样睡下去肯定不是好事。
“不知道。”珑娘回得干脆。
竹生转身瞪视着珑娘,“不知道?你有什么知道的?知道你今天是会死还是会活吗?”
“不是我不作为,而是真的我无能为力。问心这药一旦触药性,激人的梦境,除非神仙,谁能控制?”
“你们用这药,却不知道怎么解?”
“心病难医一个道理。”
“如果他醒不过来,我就让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他是林楚的儿子,你对他还这么上心?莫非你失忆了,没了林楚就爱上儿子了?”
“信不信我让你再也吐不出这娇女敕的声音?”竹生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那样也不错。他爹不给你的欠了你的,就从儿子身上全部讨回来,这才是女人该做的。”
“胡说八道!”竹生已经不想和她多作纠缠,斜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荆不夜的手,低声喃喃道,“小荆,该起来了,我们到藏金洞府了。”
“这里不是藏金洞府。”珑娘道。
“那这里是哪儿?”
“是别院。洞主已经许久不回洞府了。”
“你们洞府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珑娘没再说话,竹生突然感觉掌心有一丝波动,“小荆?”竹生地上荆不夜有些迷蒙的脸问,“你梦见什么了?累成这样,一身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我梦见……”荆不夜望着她欲又止。
“不想说就别说了。”竹生再看了他一眼,瞧着荆不夜竟然有些过分疲累的模样,“醒了就好,好好休息吧。”他醒了,她就放心了,打算离开……
“等一下,竹生。”
“有事?”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好。”竹生毫无踟蹰,她本来也是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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