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猜想是跟前日的事有关,急匆匆地便赶到书房去了。
苏居羽见她到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和秦蓦救了苏历?”
苏溪见父亲神情严肃,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以后别这么大胆了,知道么?这次算是你们侥幸,万一对方是亡命之徒,岂不是要赔上几条性命!”苏居羽望着女儿,认真说道。
苏溪听父亲语气,心下暗想:“原来爹也不知秦蓦便是一举夺去大司马性命之人。”正想着,见父亲仍望着自己,心头有些暖意,她轻轻点点头,没说话。
苏居羽以为她不服气,摇头道:“我听你母亲说了整件事情……”没等他说完,苏溪打断他道:“那您要怎么办?”
苏居羽冷眼瞧着她,严峻的眼色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站起身来,踱着步子,隔了半晌,招手道:“过来溪儿,过来爹这边!”苏溪诧异之中,走了过去,坐在父亲身旁。
“以你的心思,觉得为父该当如何呢?”苏居羽直截了当地问道。
苏溪本以为是句玩笑话,然而看父亲的表情似又不是,她想了想,开口道:“女儿觉得,二哥他明年再入京赶考,也未尝不以。不过……却还是要知会凝妆一声,我看她怕是什么都不知道罢!”
她说完这些,见父亲迟疑的神色,不禁问道:“爹,我说得对么?”
苏居羽拿起一旁的折扇,缓缓将那扇子打开,复又合上,半晌,开口道:“你想得没错!不愧是我苏家的女儿。”他顿了顿,看着苏溪狡黠的神情,续道:“只不过,这件事不能同你姐姐讲。”
“什么?”
“府里我加派了侍卫,你要出去的时候别一个人,但也别挂在心上,这些都不算什么。至于为什么,自己去想为什么罢!”苏居羽叮嘱完毕,合起折扇,起身要走。
苏溪拽住父亲的袖袍,“爹爹,你们怎么都说没事了?”
“还有谁这么想?”苏居羽回身问她。
苏溪想到秦蓦便是如此说的,但……她已然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秦蓦了。是故她犹豫着,没有回答。
“爹活了大半辈子,如果连这点事都猜不透的话,还如何能在朝中立足呢?”苏居羽拍了一下女儿的头,“爹还有别的事情,你回去罢!”
“爹……”
苏居羽回过头来,只见苏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什么?你和秦蓦么?”父亲竟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是!”苏溪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只是她稳了稳心神,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想好了?”父亲沉吟半晌,语声平淡。
“是!”
“也好。”父亲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苏溪怔怔地看着他远去,心中莫名欣慰,父亲此言虽然冷冷的,但是他并未反对。显然,这一次,秦蓦的相救令他有了某种程度上的改观。
凝妆的过错成全了她,成全了她期盼已久的答复。
父亲说得没错,她确实心比天高。
早在洛陵的时候,父亲回绝了许多登门求亲之人。
当凝妆执意要配与太子做妾时,她内心是鄙夷的——堂堂朝廷命官之女,何必屈身为侧室?
但凝妆的执着刚好顶替了她,所以这件事上,她是感激的,虽然,有些许的不屑。
从前她酷爱收集父亲的奏章,书信,尝试着模仿每一个人的字体,久而久之竟成了一项独一无二的技艺,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能轻车熟路地将一张陌生字迹模仿下来,但她真的以。
因着这样的才能,她从前经常模仿着兄长姊妹的字迹开玩笑,自己也是在其中。近两年许是长了两岁,也便不再凭此作弄其他人了。
母亲以为知她心意,每每提起京中的才俊之时,都会刻意说起他们的才华,而苏溪只道纨绔子弟多附庸风雅,并非真正的风雅。
说来,她对秦蓦的倾心,也是源于他的旷世才名。
钦慕于他的惊才风逸,倾心于他谈笑风生间流露出的潇洒与倜傥,辗转在从未怀疑过的真心之上。
在她心中,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没过几日,凝妆的书信到了漓州。
信中内容自不必说,苏家长女获封太子侧妃,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对于苏家来说,这到底是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苏溪本来牵马要出去,听得姐姐的信到了,便过去瞧。母亲见她来,把信递给她看,一边说道:“你姐姐怕是想家了!”
“您怎么看出来的?”苏溪拿着信,随口道。
“你捏捏那信有多厚,不想家怎么会写这么多字!”王氏眼中含泪,避过身去。
苏溪凝神看着信,半晌,将信搁在桌上,笑道:“姐姐来的是大好消息啊!”
母亲接过信,笑说:“是啊,太子府中正妃之下,只能有两名侧妃,你姐姐以后定然是有福气的!”
苏溪见母亲心情大好,笑道:“凝妆的样貌像极了娘,自然是大美人,太子岂有不爱之理?”
王氏伸手想打她,见苏溪逃到一边,只得气道:“你这孩子,还没出阁呢,怎么什么话都说!”
苏溪抿着嘴,挑着眉毛,哼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自己信上都说了。”
“你姐姐早嫁人了,和你不一样。”
苏溪凑到母亲身边,搂着母亲的肩,轻声道:“爹告诉我说不能对凝妆提起二哥上次的事情。”说着抬头看着母亲。
王氏望着手中的信,征了几许,开口道:“你爹说的是有道理的,凝妆毕竟刚刚受册封,你看她信里也说了,如果不是君夫人,只怕这事成不了。如果这时候告诉她,势必会招惹麻烦,而且罗宫郡主是我们苏家不能得罪的!”
苏溪绷着嘴,不说话。
王氏见她这样,安慰道:“娘知道你是不想咱们苏家有什么委屈,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苏溪抬头看着母亲,摇头道:“女儿不是这么想,凝妆刚封为侧妃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哥他因为这事今年的科举竟然去不成了,那您说以后怎么办?他最近连白都有了,以后如何是好啊娘!”
王氏静静听着她的话,叹道:“你哥哥自小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娘问他他也不会说。后来你大了些,他似乎还愿意和你说一点,你多劝劝他,把娘和你说的话说给他听,他会明白的。”
“不是明白不明白的问题!”苏溪急着站起身来,“娘!苏历他这次赶考,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如今去不成了,要等到明年。谁知明年有什么变故?这一年他要怎么熬呢?”
王氏猛地一把拉她坐下,苏溪险些摔倒,听得母亲沉声道:“皇上身子并不好!”她说着看看窗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早就有太医说他熬不过今年了!你姐姐现在是太子良娣,过不了多久就会是皇妃,这个时候你想那些多余的做什么!”
苏溪怔怔地望着母亲,不置信地望着她。
母亲甩开她的手,让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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